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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署牌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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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聊了天南地北許多奇人趣聞軼事,正陽山小女孩聽得津津有味,嘖嘖道:“姐姐,你懂得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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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微笑道:“等你長大了,也會知道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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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半真半假道:“平時相處,感覺你也挺正常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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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長眉微挑,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在你們大驪藩王宋長鏡麵前,就要低眉順眼,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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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哈哈大笑,伸手指著陳對,“姑娘你這說話的路數,要是被咱們小鎮學塾的齊先生聽見了,先生他一定會皺眉頭的,知道嗎,你這叫非此即彼,很不講道理的,乍一聽好像蠻有道理,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我真正的意思,當然是你可以不用對宋長鏡諂媚相向,也不應當如此,但是他宋長鏡好歹是大驪最大的一條地頭蛇,還是首屈一指的武道大宗師吧?你作為一個外人,入鄉隨俗,對一棟屋子的主人稍稍客氣點,難道不應該嗎?為何非要擺著一張臭臉裝大爺,你說裝也就裝了,裝完被宋長鏡打得半死,還敢當著他的麵放狠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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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宋集薪指了指自己,自嘲道:“連我這種嘴賤心腸壞的人,也曉得審時度勢,看碟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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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猶豫了一下,說道:“算是同類相斥吧,我也是習武之人,對於你們東寶瓶洲的武夫,實話實說,一直不是特彆瞧得起,當然最後證明我是錯的,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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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訝異道:“你倒是夠實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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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淡然道:“習武之人,不認拳頭,能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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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突然問了一個尖銳問題,“你們這些來小鎮尋找寶物機緣的外鄉人,好像道理跟我們認為的不太一樣。是因為你們拳頭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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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搖頭笑道:“根本不用我解釋什麼,以後隻要你走出小鎮,很快就會變成我們這樣的人。等你哪天自己踏上修行之路,自然而然就會明白,否則我說破嘴,你也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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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感慨道:“變成你們這樣的人,那多沒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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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插科打諢道:“那就去我們正陽山玩,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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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漫不經心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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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對轉頭望去,有些本能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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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白袍玉帶的大驪藩王站在牌坊那邊,對宋集薪說道:“回泥瓶巷收拾收拾,準備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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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笑道:“得嘞,這就要背井離鄉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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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戀戀不舍,問道:“背井離鄉,是背著一口水井離開家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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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哈哈笑著,起身道:“走,先把你送回李家宅子,這叫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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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牽著小女孩走向衙署大門,轉頭問道:“門外這條福祿街上不會出現刺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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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笑道:“這得問你的鄰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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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撇撇嘴,轉身看了眼天色,烏雲彙聚,有點下雨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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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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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正陽山陶紫送回去後,宋集薪驚訝發現宋長鏡,竟然就站在那棵子孫槐之下,他快步走去,好奇問道:“這麼著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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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點頭道:“臨時收到個消息,外邊有點事情,需要親自解決,所以直接乘坐馬車去泥瓶巷,收拾完東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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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舉目望去,果然衙署門口外停著三輛馬車,這應該是少年平生第一次坐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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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彎腰坐入最前邊一輛馬車的車廂,宋長鏡緊隨其後,盤腿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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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環顧四周,空落落的,就隻有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個草編蒲團,完全沒有想象中的豪奢氣派,更不會給人彆有洞天的驚豔。這讓宋集薪有些失望,原本少年還很期待看到稚圭登上馬車後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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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馬蹄在青石板街道上,滴滴答答踩出清脆聲響,三輛馬車先後駛出福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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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掀起簾子,望向車窗外的小鎮景象,從今往後,大驪王朝就要徹底失去這座小洞天名義上的掌控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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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反過來想,大驪開國以來,正是靠著這座小洞天帶來的巨大收益,才一步一步從偏居一隅的小小割據勢力,變成如今寶瓶洲北部最大的世俗王朝,沒有之一。&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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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裡河山小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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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恐怕就隻能在大驪皇宮秘史裡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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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收起思緒,隨口問道:“不跟那陳平安道一聲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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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出福祿街後,道路不平,宋集薪身體開始跟隨馬車輕輕搖晃,搖頭道:“那家夥能不能活下來,還不好說,萬一隻等到一具屍體,多惡心。他陳平安沒爹沒娘的,如今連好朋友也死翹翹了,那可不就是得由我這個鄰居,來給他處理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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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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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問道:“那個正陽山的小女孩提到過一個人,叫馬苦玄,是杏花巷的,跟我差不多歲數,好像他開價一袋子供養錢,把陳平安和那少女的藏身之地賣給了正陽山。你知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什麼來曆?以前我隻聽說是個傻子,不曾想隱藏得這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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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想了想,“之前潛伏在宋家的刺客,在騎龍巷刺殺過那個大隋皇子,原本已經被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其中涉及到了這個名叫馬苦玄的少年,這些年裡,那名刑徒出身的刺客,私底下多次和馬苦玄接觸,有可能是師徒關係。如今真武山橫插一腳,隻能暫且擱置,畢竟大驪軍伍當中,就有許多真武子弟,而且官位都還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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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笑道:“叔叔,你也有說‘隻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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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不以為意道:“誰讓本王還有個尾大不掉的身份,狗屁大驪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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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臨近泥瓶巷的時候,宋集薪有意無意道:“陳平安,真的就隻是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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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啞然失笑,“在讓你搬去泥瓶巷之前,衙署早就徹徹底底查過了,陳平安他家祖宗十八代,很清楚的脈絡,沒有任何問題,跟富貴權勢四個字,不沾邊。怎麼,那個陳對嚇到你了?放心,本王已經大致猜出她的身份了,她那一支陳氏,跟陳平安祖上留在小鎮這一支,沒有半點淵源,所以放寬心吧,陳平安就隻是陳平安。勉強扯得上親戚關係的,是那個陳鬆風所在的龍尾郡陳氏,但是你想一想,幾百年沒聯係的親戚,還算親戚嗎?再者,小鎮陳氏這一支,已經落魄到隻剩下一個人不是奴仆丫鬟,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你好歹讀了些書,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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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仍不死心,“那祖宗十八代之前的十八代呢?就沒有出現過一個驚才絕豔的大人物?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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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笑道:“原來你是希望陳平安身世特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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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思,點頭道:“如果他跟尋常人不一樣,我心裡也會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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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愈發好奇,打趣道:“那家夥到底怎麼欺負你了,讓你如此執念?可是按照我對那少年的了解,不像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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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冷笑著打斷大驪藩王的言語,“小地方的人,眼界興許不高,眼窩子會淺,但是絕對不能覺得他們就傻了。好也好得赤子之心淳樸善良,壞也會壞得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還有些人,則真的會蠢得無藥可救,甚至是又蠢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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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鏡更加疑惑不解,“那陳平安屬於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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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歎了口氣,懊惱道:“他哪一種都不算,真是個傻子,所以我才覺得特彆憋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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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蹲在長凳前,仔細端詳陳平安的熟睡臉龐,內心充滿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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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神通,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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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的奇怪睡姿,使得少年從頭到腳,流露著一股返璞歸真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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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雖然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對於一門神通術法的好壞,少女天生擁有極其敏銳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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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轉頭好奇問道:“你才是陳平安修行的領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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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砸吧砸吧抽著旱煙,翹著二郎腿,望向屋外晦暗雨幕,笑道:“修行?這就算修行了?怎麼,如今外邊天地,又多出一位有資格立教稱祖的家夥了?才害得世風日下,修行路上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不至於吧,那幾位可不是吃素的,既然自己已經當了饕餮,就隻能在這條不歸路上,繼續走下去,決不允許外人來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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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一頭霧水,“楊老前輩,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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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愣了愣,“你家長輩沒跟你說過那些老古董的陳年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