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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景象之奇,不在島上那座孤懸海外、與世隔絕的仙家門派,而在於桂花島途徑兩座對峙的懸崖峭壁之間,兩側峭壁之巔,各有一尊高達百丈的金身神像聳立,巍峨非凡,而且神像在經曆過無數年的光陰流水衝刷,依然金光燦爛,哪怕是練氣士,都要望之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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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那兩尊神像雕塑的金身正神,一位曾是鎮守南天門的神將,一位曾是掌管天下大瀆水運的神祇,是天上諸多雨師的正神第一尊,名義上掌管著世間所有真龍的行雲布雨。天門神將拄劍於身前,雙手疊放抵住劍柄,是一位好似正在俯瞰人間的巨大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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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尊雨師神祇,麵容模糊,雲遮霧繞,分不出性彆,有不知何種材質鑄造的五彩飄帶,縈繞身軀四周,緩緩飄蕩,活靈活現,襯托得那尊金身消散不知多少萬年的神祇,仿佛猶在人間施展神威,掌管著整個南方水運的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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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挑了山頂一處欄杆的長凳上坐著,盤腿而坐,麵朝兩尊神像,緩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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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練氣士交談所用言語,多是俱蘆洲和桐葉洲的雅言,偶爾夾雜一些老龍城方言,陳平安自然都聽不懂,好在不遠處有一位桂花島範家練氣士,少女模樣,卻不是桂花小娘的裝束,她嗓音清脆,應該是專門為乘客講解此處海景的奇異所在,正在以寶瓶洲雅言闡述“兩神對峙”景象,說了兩尊神像的淵源,還順帶說了那座仙家門派的悠久曆史,似乎有人詢問為何桂花島渡船不在島嶼靠岸,那位範家練氣士便笑著解釋雖然渡船能夠從中穿過,但是這座門派卻從不接納還是任何一艘渡船,若有人膽敢擅自登陸,輕則被當場驅逐出境,重則被囚禁在島上牢獄,曆史上甚至還有過被那座仙門直接斬殺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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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少女練氣士跟山頂眾人笑著說,半旬之後的下一處景象,尤為壯觀,不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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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花島緩緩駛過峭壁之間,突然有一顆繡球模樣的物件,急墜直下,掠向山頂賞景的某位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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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下意識伸手握住那隻繡球,癡癡抬頭,不知為何那座仙家門第要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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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範氏少女練氣士一臉震驚,然後火急火燎喊道:“公子,聽我們桂花島老前輩說,這是那座仙家有女子在招婿,獨獨相中了你,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天大機遇!公子你若是尚未娶妻,一定要答應下來,哪怕已經……總之,隻有這座仙家的嫡傳仙子,才能夠向途徑渡船拋下繡球,這等福緣,實在是不容錯過,公子一定要謹慎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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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年輕練氣士手握繡球,抬頭望向峭壁某處,他正在經曆一場心湖之間的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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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年輕男人好像通過了考驗,以一根彩帶裹成的繡球驀然舒展開來,彩帶一頭係住了男子手腕,另外一端飛掠向山巔,就這樣帶著男子飄向了山頂一座位於神像腳下的彩樓,彩樓之中,有位國色天香的女子,臉頰緋紅,手中攥緊著那根彩帶一端,身邊有數位氣度不凡、仙師之姿的女子婦人,麵帶微笑,似乎在祝福這對天作之合的神仙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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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將這一切看在心中,望向那位年輕男子的一步登天,既沒有羨慕嫉妒,也沒有感慨唏噓這份世間奇遇,隻是有點眼神恍惚,先前那名年輕男子方才就站在十數步外,當範氏練氣士說到是否娶妻的時候,男子明顯神色微變,多半是福緣臨頭,便果斷舍棄了家中糟糠之妻不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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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仰頭瞥了眼彩樓方向,覺得那個拋出繡球的神仙女子,修為可能很高,可眼神真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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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圭脈小院,老劍修哈哈大笑,喝著酒就著小菜,“沒想到還真有繡球拋下,隻可惜不是你小子,可惜,太可惜了!要知道桂花島曆史上,遇到山頂彩樓拋下繡球的光景,說是百年一遇,半點也不過分,隻可惜你小子沒這份豔遇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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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呲牙咧嘴,老人收斂神色,輕聲道:“桂花島十景,其實都蘊藏著大大小小的機緣,當然可遇不可求,隻能看命,就像這海外仙島的彩樓繡球,誰能想到一位洞府境的山澤野修,修道資質平平,反而成了最終的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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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正色道:“若說其餘九景,可以不用在意,哪怕是去碰碰運氣的念頭都沒有,沒關係,唯獨接下來這一景象,必須親身去桂花島山腳走一趟,距離渡船外的海水越近越好。因為這份運氣,萬一真給誰碰上了,那就是金丹元嬰也要豔羨不已的一份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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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無奈道:“碰運氣這種事情,我就不去了,還是在院子裡練劍比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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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劍修瞪眼道:“去,必須去,哪怕是萬中無一的渺茫機會,你小子也要去湊個熱鬨,修行路上,是不該奢望事事順遂,可總該有點念想才行,你跑一趟,既能欣賞奇景,還能碰碰運氣,便是沒有撞大運,又少了你什麼?你這小子!切記,‘萬一’二字,既是練氣士最怕的,也是練氣士最夢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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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小心翼翼道:“馬先生,我不是練氣士,是純粹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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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劍修一拍額頭,起身道:“氣煞老夫!這兩天你自個兒練劍,我需要四處走走,散散心,成天對著你這麼悶葫蘆,忒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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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天,老劍修果然沒有露麵,陳平安便自己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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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老人隻是風塵仆仆地返回圭脈小院,見了陳平安一麵,說陳平安練得不錯,繼續努力便是,然後就又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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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當老人自己有應酬,並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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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到了那處桂花島跨洲航線的海上第五景,蛟龍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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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老人又提醒了一次,陳平安就當休息半天,先跟金粟打了一聲招呼,然後當天正午時分,金粟就來到小院門口,提醒陳平安可以下山觀景。因為是範氏桂客,桂宮有專門的僻靜道路下山,路上客人稀少,陳平安和金粟並肩走在路上,桂花小娘為陳平安解釋那條蛟龍溝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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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海溝之中,棲息著數目眾多的蛟龍之屬,多是血統雜亂的蛟龍後裔,而它們當中一部分名副其實的水蛟,會憑借本能,去往陸地大洲的上空,翻雲覆雨,一次往返,不知道要禦風多少萬裡,等到返回巢穴,已是筋疲力儘,而且經常有蛟龍沒有了規矩約束,又沒有上邊神祇的部署旨意,施展神通,降下雨露,往往容易泛濫成災,所以經常會淪為世人眼中的“惡蛟”,被當地練氣士瘋狂追殺,既是替天行道為民伸張,也為蛟龍那一身價值連城的先天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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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聽得一驚一乍,趕緊加快腳步,去往桂花島山腳,他出身於世間最後一條真龍隕落的驪珠洞天,當然一定要親眼看看蛟龍之屬的真正模樣,蛟龍溝裡的那些靈物,算不算是真龍的徒子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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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陳平安就來到山腳,渡口處停泊有一艘艘小舟,舟子皆是經常擺渡蛟龍溝的範家練氣士,桂花島保證泛舟遊曆海溝,隻要乘客不大聲喧嘩、不擅自運用神通驚擾水底蛟龍,絕不會有任何意外,即便有危險發生,桂花島的金丹修士也會第一時間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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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客登船,無需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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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哪怕需要支付雪花錢,陳平安也會掏這個腰包,和金粟一起登上了一艘小舟,撐船的舟子是一位老者,陳平安發現老人手中丈餘長度的竹篙,篆刻有一連串的符籙,其中四個好似蚯蚓的古體字,有點類似《丹書真跡》上記載的“作甚務甚”,符籙名為《斬鎖符》,品秩極高,而且《丹書》在此符末尾,告訴後人,一旦成符,符紙自會滲出斑斑血跡,畫符之人無需擔心,此乃符籙大成之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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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便詢問金粟,竹篙上的符籙名稱,她一臉茫然,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便去問舟子,老人笑道:“這可說真不明白嘍,自範家航線開辟第一天起,竹篙上好像就有這些丹字符文了,就沒個準確說法,我師父將小舟和竹篙一並傳到我手裡的時候,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咱們桂花島隻說成是打龍篙,能夠嚇退水底蛟龍,其實我們這些舟子自己都不信,咱們啊,還是更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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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從腳邊口袋抓起一堆雪白銀箔折疊而成的紙人紙馬,“若是遇上蛟龍在船底下遊曳而過,隻要抓起一把,丟入水底,它們就會很快散去,百試百靈。沒辦法,若是繞過蛟龍溝,咱們這條航線就要多出二十多萬裡。不過好在蛟龍溝瞧著嚇人,讓人心驚膽戰,可其實數百年來,咱們桂花島跟那些蛟龍一直相安無事,所以公子無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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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哈哈大笑,明顯是個耿直老漢,“話說回來,真要出了事情,那就真是滅頂之災,彆說是咱們這艘小船,恐怕整個桂花島,也不用奢望逃出生天,那麼多蛟龍之屬,若是一起掀風作浪,何等可怕?要我說啊,恐怕就算一位元嬰境的劍仙,如果真敢在此出劍,惹來蛟龍反撲,一樣難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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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臉色不悅,埋怨道:“客人就在船上,你說這晦氣話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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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船老漢汗顏道:“不說了,不說了,公子坐好,咱們這就去欣賞蛟龍溝的水中奇景,保證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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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龍溝,是一處海水清澈見底的古怪深壑,寬達十餘裡,長達數千裡,下邊盤踞潛伏著一條條海中蛟龍之屬,色彩不一,身軀蜿蜒,大小不一,有細如水盆,粗如井口,相傳更有最大者,僅是蛟龍之目,就大如甕,水底之下,鱗甲熠熠,曆曆在目,讓人悚然不敢言語,唯恐驚擾到那些蛟龍,惹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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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老漢突然伸手指向空中某處,“公子你瞧,那就是一條去往陸地布雨歸來的疲龍,呦,好像還受了不輕的傷勢,多半是給婆娑洲的練氣士當做了箭靶子,追剿了很長一段路程,可不是每條水蛟都有這般運氣活著回來的,一些個死於歸途的蛟龍屍體,往往成為跨洲渡船的意外收獲,隻是咱們桂花島厚道,遇上水蛟漂浮海麵的屍體,不會打撈上岸,反而拖拽在桂花島礁石上,一路送到這蛟龍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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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和金粟順著老漢手指方向,看到一條龐然大物從雲海之中墜下,摔入遠處大海之中,濺起巨大水花。所幸布雨疲龍墜落之地距離桂花島有十數裡遠,對於泛海小舟沒有什麼影響,隻是左右搖晃幅度稍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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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就在桂花島兩側緩緩向前航行,幾乎都不會離開桂花島岸邊太遠,最多兩三裡,海水清澈,一艘艘小舟,如同禦風懸停於空中的一把把飛劍,而水底深處,許多正在酣眠或是嬉戲的蛟龍之屬,如同蜿蜒盤踞在起伏的山脈之上,讓人渾然忘卻當下是航行於海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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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突然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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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握住身後劍匣中的一把劍,沉聲問道:“這蛟龍之屬,算不算山澤精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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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隻當是少年見識不多,此刻小舟離開桂花島已經有兩裡路之遠,即將到達蛟龍溝的最深處,低頭望去深不見底,少年便有了幾分懼意,舟子便笑道:“若是遠古時代,這蛟龍之屬還算天地之間的天潢貴胄呢,不過如今嘛,時過境遷,公子所說不差,這些家夥,就隻能算是精怪之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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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笑道:“公子莫怕,桂花島是此地的熟客,根據咱們範家的家譜記載,先祖還曾親眼見到兩位元嬰境練氣士,大戰於此,兩位神仙腳下的蛟龍溝雖有蠢蠢欲動,可到最後都沒有一條水蛟躍出水麵,所以說那些不可大聲喧嘩的規矩,其實是咱們故意嚇唬尋常客人的,公子既然懸掛桂客木牌,老漢我也就不故弄玄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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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沒好氣地瞪了眼舟子,這些範氏家族內幕,豈能輕易道破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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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縮了縮脖子,繼續撐起竹篙,老實劃船,時不時往水底拋下一把雪白的銀箔折紙,除了紙人紙馬,其中還有折疊精妙的紙質高樓和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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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突然瞪大眼睛,望向前方一處,“不好!有人故意陷害我桂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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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姨幾乎同時從山巔桂宮,一掠來到這艘小舟,與舟子老漢一起望向最前邊的一艘小船,怒容道:“是有人拿出了一隻龍王簍,私自捕捉一條淺水嬉鬨的小水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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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起身,“可是薑北海故意報複?他們當初選擇中途下船,我們讓馬致暗中跟隨了差不多一旬時光,並無異樣。還是丁家有人暗中使壞?可是丁家不該有龍王簍才對,苻家?苻家是有一隻,可是沒有理由坑害我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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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姨搖頭道:“暫時還不好說,當務之急,是安撫這條蛟龍溝,一旦引發眾怒,便是上五境修士願意相助,也要束手無策,有心無力!整座桂花島,數千條性命……唉,這可如何是好?糟糕,所有人都已經被盯上了!此時誰敢禦風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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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神色凜然,立即放聲道:“所有小舟立即靠岸,桂花島所有練氣士,不可擅自升空離去,否則就會被蛟龍溝視為挑釁,馬致,勞煩你展示一手,免得客人以為我們在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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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境劍修馬致,取出一柄長劍,迅猛丟向高空,趨勢之快,快若奔雷,肯定要比一位金丹境的禦風速度還要快速,但是這把飛劍在呼嘯遠去的途中,才剛剛離開桂花島幾裡路,就被一隻從雲海之中的虛幻爪子重重按下,飛劍瞬間在高空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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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是一劍丟擲而出,還是如出一轍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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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桂姨轉頭對金粟和陳平安柔聲道:“你們倆先回圭脈小院,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記住死死抓牢桂花樹根,才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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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腳尖一點,已經離開小舟,身形飄落在岸邊渡口,回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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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背劍少年好像竟然還站在小舟之中,最後返回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根竹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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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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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回答道:“打龍篙,說不定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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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一臉看白癡的眼神瞥了眼少年,轉身掠向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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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之間,好似山崩地裂,整艘桂花島驟然隨著海麵下沉百餘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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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桂花島為圓心的方圓數裡距離,所有海麵都莫名其妙同時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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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四周原本在桂花島和小舟之下的蛟龍溝,一下由海底景象,變成了隱沒在水中的高大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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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蛟龍之屬的靈物,紛紛凝視著那座桂花島,這才叫做真正的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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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姨飄掠向前,最終懸停空中,以一種所有人都晦暗難明的古老言語,在跟遠處一條金色鱗甲的水蛟交流著什麼,後者眼神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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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背後那把聖人阮邛所鑄之劍,“降妖”,已經在劍鞘中顫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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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之前阮邛的提醒,遇上這等大妖,陳平安就該能跑多遠跑多遠,可這會兒陳平安能跑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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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沒有跑向山頂圭脈小院躲起來,也沒有站在原地束手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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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看了眼手中那杆依舊保持翠綠顏色的竹篙,想了想,盤腿而坐,將竹篙橫放在膝蓋上,以手指使勁抹去上邊那些不合《丹書真跡》的符籙文字,然後憑借記憶,陳平安掏出那支李希聖贈送的毛筆小雪錐,嗬了一口氣,潤筆之後,毫尖朱紅,如染濃墨,陳平安笑了笑,將竹篙放在地上左側,左撇子少年屏氣凝神,懸臂空中,手持筆管刻有“下筆有神”的毛筆,開始在竹篙上一筆一劃篆刻《真跡》上所謂的“斬鎖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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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死馬當活馬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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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行,就隻能抽出背後那把聖人鑄造的名劍,來一場古書記載的壯舉,學那上古劍仙做那有蛟龍處斬蛟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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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成之後,那根翠綠竹篙之上,果真浮現出血跡斑斑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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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心中微定,手持竹篙,腳尖一點,躍向一艘來不及係在渡口的漂泊孤舟上,獨自站在其中,深呼吸一口氣,伸出手掌往小舟兩側各自一拍,小舟如箭矢迅猛向前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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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一肩扛著竹篙,一手摘下養劍葫,仰頭喝著酒,在心中默念道:“斬鎖符,斬什麼鎖什麼,最好是上古劍仙的斬龍,咱們家鄉鐵鎖井的鎖龍,成與不成,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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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之中,蛟龍環伺,分明已是大難臨頭,神仙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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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桂花島所有人的視野當中,則是極其瀟灑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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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扁舟,悠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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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挑竹篙,少年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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