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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劍氣長城陳見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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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準確說來,是一女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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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管怎麼看,都像高大女子才是大端皇帝,男子隻像個跟班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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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幽州這才落座,扯了扯竹衣清涼的領口,大汗淋漓,瞥了眼牆壁上那幅猿蹂府的鎮宅之寶,《老蓮佝僂圖》,對老管事吩咐道:“拿下來裝好,給大端皇帝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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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事一臉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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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幽州燦爛一笑,“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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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事默默點頭,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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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老管事拿著那幅古畫離開正廳後,望著突兀的空白牆壁,笑問道:“柳婆婆,你覺得掛那幅少年泛舟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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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滿臉惶恐,正要勸說少年千萬彆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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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幽州已經自顧自笑道:“不掛在這裡,回到了家裡,我掛自己書房!走走走,為表誠意,我要自己作畫一幅!柳婆婆,趕緊讓下人筆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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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臉色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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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蹂府的四位侍女生得楚楚動人,其中兩位還是洞府境的練氣士,當她們滿懷期待地看著傳說中的少主,耗儘力氣畫完那幅畫後,侍女們就愈發楚楚動人了,費了好的勁,才忍住沒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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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幽州頗為自得,雖然難看是難看了點,可誠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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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幽州的畫,跟店鋪裡牆壁上某人的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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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劉幽州當時沒舍得花錢買一壇黃粱酒,否則見到了那些蚯蚓爬爬,說不定就要英雄相惜、相見恨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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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有一堵城牆,刻有十八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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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浩然,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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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存,雷池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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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陳,董,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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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場雙方各自派遣十三位巔峰高手的賭戰之後,妖族毀約,不但沒有交出劍修遺留在長城以南的所有殘劍,反而惱羞成怒,掀起了一攻勢,隻是攻勢比起賭戰之前的那種孤注一擲,以命換命,此次斷斷續續的三次攻城戰,力度都要略遜一籌,據說是妖族內部有諸多大妖,不願附和攻城,所以使得妖族氣焰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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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最早是如何,如今還是如何,隻不過是多了十八個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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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於這堵長城,曾是三教聖人聯手打造的一座關隘大陣,除非被一鼓作氣徹底摧毀,否則很快就會恢複完整,若非如此,再高的城池,再堅固的山嶽,早就被夷為平地。麵對一位位巔峰大妖放開手腳的迅猛攻勢,以及曆代劍仙在城頭上的淩厲出劍,激蕩天地的無匹劍氣四處傾瀉,難免也會摧破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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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紮在百裡之外的妖族大軍,數量之多,如蟻攢簇,近期已經停下攻勢一月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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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迎來了難得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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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僅是那條走馬道,就寬達十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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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不知歲數的老人就在城頭上結茅而居,老人的子孫早已在劍氣長城的北方城池之中,開枝散葉,成為最大幾個家族之一,但是老人從未下過城頭,年複一年,就在這裡守著,老人脾氣古怪,也從不許家族子孫來見他,倒是對一些彆姓的孩子,偶爾有些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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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仙,大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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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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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劍氣長城,大劍仙,老劍仙,一字之差,一樣懸殊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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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名劍修,想要在劍氣長城活得長久,不靠姓氏,隻能靠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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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人作為劍氣長城最年長的一輩人,經曆過太多的風雨,也肯定有過太多的遺憾,最近一次的遺憾,可能在老人漫長人生當中,都算大的,老人遺憾自己礙於規矩,未能出戰,才害得那麼一對神仙眷侶的晚輩,死得那麼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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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是老人從小看著長大的,一年一年長大,一境一境攀升,到各自成長為最後的大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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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覺得看著這樣的年輕人,才能讓人生覺得有點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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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讓老人覺得世風沒有日下,年輕人還是有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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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今夜獨自盤腿坐在城頭上,他本命飛劍之外的佩劍,已經斷了一把又一把,最後便乾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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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的所有老人和孩子們,實在太熟悉這個不知道到底有多老的老人了,加上老人脾氣又怪,其實早就不愛跟老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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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倒是有個不知來曆背景的外鄉少年,死皮賴臉在老人茅屋後邊,又搭建了一座小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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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每次妖族攻城,少年就隻是守著老人和自己的茅屋,否則都不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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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有人苛責外鄉少年,畢竟一個四境的純粹武夫,能夠待在城頭上吃喝拉撒就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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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凹陷、顴骨突出滄桑老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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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在這座城頭上,而是在倒懸山那邊的浩然天下,恐怕誰看到這位弱不禁風的瘦小老人,都不會相信,老人會被某個吊兒郎當卻刻下一個猛字的家夥,昵稱為“老大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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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夫婦模樣的男女出現在老人身後,老人沒有轉頭,沙啞道:“你們剩下的光陰不多了,還需要我做什麼嗎?隻管說,不涉及兩座天下的走向,隻是你們的私事,規矩不規矩的,我可以不用管。再說了,我當初強行收斂你們的殘餘魂魄,本就已經壞了規矩,那兩個老家夥不也一樣睜隻眼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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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輕輕握住婦人的手,搖頭道:“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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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瞪了眼男子,笑道:“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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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擠出一絲笑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嗯,好事,總好過找了個不成材的,說吧,是送給那小子一把仙兵,還是讓我親自教他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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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猶豫道:“可能要更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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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瘦老人轉過頭,“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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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無奈道:“那孩子的長生橋被人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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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皺了皺眉頭,“毀人長生橋,天底下就數咱們劍修最擅長,可要重建長生橋,可比登天還難,而且彆人幫著搭建起來的長生橋,如果我沒有記錯,曆史上就沒一個能躋身上五境的厲害劍修,畢竟修道就已經是逆天而行,斷橋之後修橋再修道,更是被大道記恨,極有可能會被盯著不放的,你們真考慮好了?不怕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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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老人微微笑道:“畢竟彆人登天不易,我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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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有些猶豫不決,她在這件事上跟男人是有爭執的,男人覺得順其自然,武道也未必不行,她作為站在山巔看過大道風光的劍修,知道武道山頭要矮他們練氣士一頭,既是事實,也有淵源和根據,她不是瞧不起那孩子的武道,而是行走武道這條斷頭路,走到最高處的可能性會更小,實在是太小了,而且何謂斷頭路?練氣士又何謂長生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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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他們的女兒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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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對她笑道:“不如就這樣吧?讓那個小子自己闖去,最後他能走到哪裡,都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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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還是有些放不下,問道:“不然幫他跟陳爺爺求一把仙兵,就當是咱們閨女的嫁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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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這邊,無論老幼,都習慣性喊老人陳爺爺,隻有兩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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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戴鬥笠挎刀離開此地的某人,曾經也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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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氣呼呼道:“且不說他這輩子用不用得起一把桀驁難馴的仙兵,隻說他陳平安身為一個男人,哪裡需要這種施舍而來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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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打斷男人的大道理,“還隻是個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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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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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雖然對這對年輕夫婦很喜歡,可是也不愛聽他們的雞毛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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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聽到少年的名字後,老人再次轉頭問道:“少年也姓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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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笑道:“你說巧不巧,他在喝過黃粱酒後,在牆壁上隨心所欲寫下的文字,就是劍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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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望向這對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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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趕緊擺手道:“絕無謀劃,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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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也是使勁點頭,神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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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這位受人敬仰的老劍仙,誤以為是他們在算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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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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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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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隨隨便便伸出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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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從浩然天下的倒懸山,將一位少年抓到了這座天下的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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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與劍意鋪天蓋地,無處不在,如海水洶湧倒灌他的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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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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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條原本在溪澗優哉遊哉的小魚,被摔在了岸上,而且所謂的岸上,還是那種日頭曝曬、乾裂的泥地,隨便掙紮蹦跳一下,就會使得一身僅剩的水氣,變得點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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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打量了眼懸停城頭空中、滿臉痛苦不堪的少年,又隨手一揮,將那少年送回倒懸山原地,對一頭霧水的夫婦二人笑道:“這樣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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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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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藏在劍匣內的那張符籙,寄居著那位在彩衣國被陳平安降服的枯骨女鬼,這一趟“遠遊”,陳平安很遭罪,其實她更慘,差點徹底煙消雲散,所幸時間短暫,而且劍匣這座天然“槐宅”之內,陰氣濃鬱,抵擋住了絕大部分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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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懸在空中的陳平安,看到了一位枯瘦老人,那對夫婦,以及驚鴻一瞥的長城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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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山腳廣場那邊,一位腰懸雙劍的少女,走出鏡麵後,她想了想,略微放緩腳步,不過還是麵無表情,勉強算是對那個呆若木雞的小道童,主動打了招呼:“這次比上次,跟你熟悉了一點點。其實還是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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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童呐呐道:“如此無法無天,你們劍氣長城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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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劍漢子仰頭望向隻有一輪明月的夜空,自言自語道:“為了你們,我們死了那麼多人,浩然天下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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