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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見著了太子魏衍的身影,哀歎一聲,皺著一張老臉,清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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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衍下令讓廚子雜役婢女都散去,老廚子也不出聲阻攔,認命一般蹲在原地,長籲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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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氣勢洶洶的矮小老人,真遇見了這位榜上宗師,一下子就沒了興師問罪的氣焰,沉默寡言,死死盯住這個大隱隱於朝的老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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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則一直斜眼瞥著樊莞爾,迅速看一眼,立即收回視線,好像忍不住,再看一眼,便是樊莞爾都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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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衍有些犯嘀咕,難不成還是個老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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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代天下十人,除了春潮宮周肥和女子身份的童青青,其實對於人間美色,早就沒有誰會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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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第一句話就很能唬人,“你們知道謫仙人分幾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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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衍和瘦猴老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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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莞爾因為出身鏡心齋,知道一些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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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撚了一粒炒黃豆到嘴裡,“天底下隻剩下美食,不曾辜負了。要是連這個還要奪走,那我就……就隻能去當個酒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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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不再多看樊莞爾,將半數炒黃豆一股腦丟入嘴中,拍拍手站起身,“謫仙人下凡,曆練紅塵,一種是周肥和馮青白這般,早早自知,來此人間,所求為何。所以行事作風,在我們眼中驚世駭俗,可在他們看來,卻是天經地義。不過這類謫仙人,所求之物,不會太深。還有就是你那鏡心齋的祖師,童青青,似乎在躲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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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是陸舫這樣的,開竅得比較晚,但是一定會在某個節骨眼上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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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種,隻是我的猜測,他們一輩子都完成心願,故而始終無法清醒,渾渾噩噩,過完一世又一世,久而久之,家鄉成了故鄉,異鄉反而就成了家鄉。這類人,會比較特殊,往往皮囊出彩,武學天賦很高,但在外人眼中,成就總是距離最高,每次都差了那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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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又盯著樊莞爾,“但是這類人有些時候,身上難免會帶著‘不合規矩’的味道,市井坊間的所謂‘魔怔了’、‘鬼上身’,有一小撮,就跟這個有些關係。你這小女娃兒,近期有沒有覺得自己哪裡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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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莞爾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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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點點頭,笑眯眯道:“丁老魔厲害啊,人間無不可殺之人。人間無不可恕之人。已經不比當年那個瘋子差了,而且更加聰明,我看這次他多半要得償所願。俞真意要護著這方人間,在我看來,自然也厲害,可在某些人眼中,估計格局還是小了些。反而是一直被俞真意壓一頭的國師種秋,前些年,獨自一人,走遍四國山河和八風蠻夷之地,我看出息會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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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歎了口氣,“至於我嘛,說多做多錯就多,不聞不問等個死。以前還想著折騰一番,越到後來,看得越多,就越沒心氣了,這次亂局,丁魔頭和俞真意是死對頭,有他們兩個盯著,這回隻要是榜上的,沒誰逃得掉,我呢,謫仙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已經不好奇了,隻想著能夠多活個二三十年,就很滿足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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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驟然出手,雙指並攏作劍訣,刺穿了自己數個關鍵竅穴,頓時鮮血淋漓,一身落在俞真意、或是“謫仙人”陳平安眼中,近乎“合道”的氣息,瞬間破功,從這座天下最頂尖的宗師,一路下墜,淪為比瘦猴兒還遜色一籌的高手,選擇主動退出這場風起雲湧的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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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廚子臉色慘白,但是笑容釋然,對太子魏衍問道:“這麼大一座太子府,再養一個糟老頭子二三十年,應該沒問題吧?當然,真有需要我出把力的時候,殿下也可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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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衍點點頭,“先生隻管在府上靜養,我絕不會隨意打攪先生的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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牯牛山之巔,剛剛走到山腳又去而複還的周姝真拿著一封密信,苦笑不已,遞給俞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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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真意接過之後,看了信上內容,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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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姝真無奈道:“肯定是來自敬仰樓,但絕對不是我們敬仰樓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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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真意抬頭看了眼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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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站到足夠高的地方,神人觀山河,人間即是星星點點的壯觀景象,但是很難盯著某一個人仔細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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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真意對此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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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眼中,看得到狀元巷那邊的丁老魔、陳平安、陸舫,三人光點尤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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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比如有金剛寺兩點,太子府四點,其中最亮的一點驟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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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遠觀,無需消耗俞真意的積攢多年的靈氣,可如果俞真意想要仔細“近看”某一人,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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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巷附近那棟宅子,頭戴銀色蓮花冠的丁老魔,突然收到一封來自敬仰樓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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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末尾處,老人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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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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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丁嬰,都有些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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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眼曹晴朗,嘖嘖道:“小娃兒,你倒是好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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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個外鄉人,絕對是被誰狠狠坑了一把,不然絕對不至於惹來這麼大的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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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丁嬰所知的曆史上,每一次甲子之期,幾乎沒有過這樣光明正大的插手,沒有哪位謫仙人被如此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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