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乾部腦袋上頂著出身了?你這個性格是好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錢書彤知道自己和大徒弟的命都懸在這個小徒弟身上,所以日常教育很是嚴格。
“那咱們還去嗎?他要是悍匪的話,會不會?”
錢書彤抬了抬眼皮道:“我什麼時候說他是悍匪了?人家賞飯吃了為什麼不去,那是大廠呢,你不吃飯了啊”
“這……”楊樹錢也是迷湖了。
“那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錢書彤看著這個傻徒弟,道:“咱們做廚子的就守一個本分,不聽,不問,不看,不說,他是好人壞人跟咱們沒關係,他賞咱們飯吃,那就聽他的”
“但做人的底線得有,就算是再遇到一次你師哥這個事兒,我認可斷了兩條腿咱們也得走,懂了嗎?”
“懂了,師父”
李學武倒是不知道這師徒三人在談論自己,即使知道也沒什麼,因為許寧也在說這三人。
“科長,這楊樹錢就算了,這錢書彤和瘸了一條腿的魏巍怎麼也招啊?”
李學武往後靠了靠,說道:“這行可不是少壯當家,而是越老越值錢,錢書彤的年齡算是這個行當裡的黃金年齡,請回去你就算是有了招牌了”
“那魏巍呢?那是個瘸子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是瘸子,可是腿瘸了手不是好著呢麼”
“再說了心又不瘸,那楊樹錢你也看到了,憨直個漢子,你指著他給你管這廚房?還是指著劉股長啊”
“明白了,科長您這是一箭三凋啊,收人收心又收權啊”
“嗬嗬嗬,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就是看著可憐罷了”
李學武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絕不承認自己心眼兒多。
許寧也是一副懊惱的樣子,道:“哎,您的這份善良是我永遠學不會的啊”
李學武橫著眼睛看了看許寧,不知道他是真心的拍馬屁還是故意損自己。
“科長,小食堂這邊真要是像這三個師傅說的那樣精凋細琢,怕是量不夠啊”
李學武也知道這三人的手藝是傳統手藝,奔著的就是後世那種私房菜的做法,但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
“不知道你了不了解西方的冷餐製”
許寧沒想到科長說了這個,點點頭道:“頭幾年英國老來咱們這邊指導機器安裝時,廠裡組織了一次歡迎會,就是準備的這種”
“可是”
許寧頓了一下說道:“咱們工人不合適啊,就算是招待所住著的都是乾部,那也不合適啊”
李學武搖搖頭說道:“沒讓你做冷餐,咱們怎麼可能吃的慣,我說的是方式”
“科長,您知道我這個腦子,要是您讓我查個人抓個人沒問題,要是”
“嗬嗬,很簡單,你把冷餐換成熱餐不就行了嘛”
“不成吧,科長,咱中國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許寧晃著腦袋否定道。
李學武瞟了一眼許寧,然後道:“你找車間焊個吧台,中空做保溫,然後上麵做上框架,焊一些鐵製托盤,菜做好就放托盤裡,底下加上開水,這菜能熱一個多小時”
“科長,這這能成嗎?”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西方就這麼做,但是啊,這隻適合招待所的食堂,麵向一般的客人,要是訂包間兒的,或者定到房間裡的,那還得裝盤”
“可裝盤不也簡單嘛,從鐵盤裡鏟出一些擺盤兒就是了,除非是高級彆的宴席需要一盤盤地做,其他的就這麼做,沒問題,上麵再做個鐵蓋子,乾淨又衛生”
“科長,您這可真是神了啊,這個方法好啊”
“要不怎麼說多幾個幫廚呢,這個你要跟劉嵐說好了,衛生一定要達標,你們招待所的標準一定要高,這樣才能出成績”
“明白,科長,還是您經驗豐富懂得多啊”
在許寧一路馬屁下李學武回了軋鋼廠,先回辦公室忙了一會兒,又去董文學辦公室彙報自己的工作。
在董文學這兒倒是聽見了一個早有預料的消息。
“付海波來了”
“哦?老師您怎麼知道的?”
李學武見董文學輕描澹寫地說了這句話,便有些疑問董文學是怎麼知道付海波來的。
“他先來了付斌的辦公室,又來我這兒坐了坐,然後去了李副廠長的辦公室,最後還去了楊廠長的辦公室”
“謔,這是準備今天打通關啊,行啊”
董文學看了看自己學生,然後笑著說道:“今晚小食堂,準備請我們吃飯呢,說是好久不見了,這次請假回來好好聚聚”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這付海波雖然是副處長,但那邊兒的保衛處是副處級單位,比這邊兒低,付海波也就是一科級乾部,怎麼請的出這麼多乾部。
“付處長出麵兒請的?”
董文學看著學生轉眼珠子,知道他在考慮這個事兒。
見李學武問了,便說道:“不是,我跟你說過,他的人緣很不錯的,跟付處長兩個方向”
李學武撇撇嘴道:“看來還真是個硬茬子,我不怕硬碰硬,就煩這種綿裡藏針的”
“可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正治生態,你當他那副處長是付斌抬上去的?即使有關係也得自己有能力吧”
“我知道,現在他在暗,我在明,這事兒還真不好辦,但也沒關係,打鐵還得自身硬”
“哎,對嘍”董文學讚成地說道。
“他是有這個優勢,可你也有啊,你在總廠上班就比他有優勢,所以啊,還是得自己身子硬才能接的下這個盤子”
李學武點點頭,道:“看來咱們的這位付處長還真要再磨份一陣兒再走了,得了,那我就敲鑼打鼓送他一程”
董文學低著頭處理文件,沒有看站起身的李學武。
“既然要送,就送到西”
李學武點點頭沒說話,轉身出了屋。
白天倒是沒注意,晚上下班犯了難,早上是坐車來的,這晚上就得腿兒著回去了。
好麼,這一路淨是熟人了,一大爺,二大爺,劉光天,秦淮茹,傻柱。
李學武遇見了總不能緊倒騰腿兒把這些人甩開吧,那也太不好看了,隻能跟著傻柱溜溜達達往回走。
進了東直門,便看見一群群的小子騎著車子沿著大街打打鬨鬨的亂竄。
其實這個時候的治安環境不差,差的是這夥兒五脊六獸的人,和附著在這些人身上的害蟲。
“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大街上出來這麼些小子啊”
傻柱歪著腦袋問著李學武也想知道的事兒。
“你拽下來一個問問吧”
“哈哈哈”傻柱見李學武說的有意思,咧著大嘴笑了一陣,然後看著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大姑娘說道:“嘿,長得還挺俊”
許是看見傻柱盯著自己看了,那大姑娘瞪了傻柱一眼,然後跟著騎車子的小夥子說了什麼。
傻柱還在踅摸著路上的小年輕呢,李學武已經看見前麵那七台自行車停下了。
調頭了。
騎過來了。
傻柱拎著飯盒正回頭跟一大爺說收拾門房的事兒呢,沒看見前麵來了車子
等傻柱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哎,怎麼騎車子呢!”
眼瞅著馱著大姑娘的那台車子奔著傻柱撞過來,李學武一拉傻柱,那台車子也捏了閘站住了。
傻柱被李學武拉的一趔趄,還不知道什麼事兒呢,一回頭見自己等人已經被車子圍住了。
看著扶著車把一隻腳蹬在腳蹬子上,一隻腳立在地上的男青年,傻柱這才明白怎麼回事兒,也才問出了剛才的話。
“好好騎呢,你怎麼擋道呢?”
“找抽呢吧你!”傻柱上去就要抽這小子大嘴巴,可是被李學武拉住了。
“嘿,還特麼是個茬兒,軋鋼廠的是吧,來來來,往這兒抽”
說著話這群人已經下了車,除了說話的這個男青年和他馱著的那個女的,其他人都把家夥事兒拿出來了。
還挺全和,車鏈子,管叉,刮刀,鐵棒子,各自在車把上敲著,當當的,敲得院裡的幾人眼皮直跳。
好在有李學武在,這幾人才沒有嚇跑嘍。
傻柱這會兒也直眼兒了,特麼的不講武德啊,以前打架沒這麼乾的啊,都是不動冷兵器的。
再有就是打人還不能打臉,放倒就算輸,現在這特麼是要“放倒”啊,不讓再起來的那種啊。
“你們混哪片兒的,知道我誰嘛”
傻柱還想放個話兒,問問切口,可哪知對麵兒都是生瓜蛋子,愣橫的那種。
“你管我們滾哪片兒的,你不是要抽我嘛,來來來,今天你不抽你就是我孫子”
眼巴前兒的這小子個子還真不算高,小圓臉兒,帶著個塔帽,身上穿著青色的棉襖,脖子上掛著手悶子。
“嘿,孫賊,故意找茬兒是吧,我還真就抽你”
傻柱的話還沒等說出來,李學武將傻柱拽了回來,這特麼都亮兵器了,你拎著倆飯盒上去還不得被切了片兒啊。
其實傻柱也是被拱到這兒了,要是今兒自己回來,說啥都得道歉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可今兒院裡人都在這兒呢,麵子上實在下不來啊。
一大爺雖然是一大爺,二大爺也是二大爺,但是現在不敢充大爺的,因為那管叉紮人他們是見過的。
劉光天也是站在他爸爸身邊兒不敢往前招呼的。
倒是秦淮茹有點兒李學武給的膽子,跟著李學武一起把傻柱拽了回來。
那小圓臉兒看著李學武要出頭,眼睛從上到下掃了李學武一遍,道:“當過兵是吧,想見義勇為?想做好事兒?”
李學武笑著說道:“沒多大事兒,他就是說你們騎著車子真威風,沒彆的意思”
“哦?這麼回事兒?”那小圓臉兒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傻柱,態度稍緩地問道。
傻柱被秦淮茹拉了一把,也不再橫了,也不看這邊,算是默認了。
“嗬嗬,遇到就是緣分,來一根兒?”李學武把煙掏出來了,彈出一根對著小圓臉比劃了一下。
這小圓臉兒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兄弟,嗬嗬笑了兩聲,從李學武的手裡把整盒的煙拿走了,叼出一顆,剩下的甩給了最近的那個人。
點著了火,這幾人看了看笑眯眯的李學武和他身後的這幾個人,各自大笑了起來。
李學武看著笑得張狂的幾人,尤其是眼前的小圓臉兒,仍自眯眯著笑眼。
“行,會辦事兒”小圓臉兒抽著煙拍了拍李學武的臉說道。
拍的時候還挺使勁兒,“啪啪”的。
看著李學武穿著皮夾克跟他身後這些人不一樣,便一臉不屑地問道:“你跟他們認識?”
李學武點點頭,沒說什麼具體的。
這小圓臉兒見哥兒幾個已經收了家夥事兒,跨上車子準備走了,就多嘴問了一句:“你哪個單位的?”
問這話的時候已經踹了車梯子,那個女孩已經麻利地上了後座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派處所的?”
“哦?”
小圓臉兒叼在嘴裡的煙就是一頓,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感覺背後冒冷風,其他幾個人攥著車把的手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沒事兒,不是什麼正經的崗位,也不是民警,就一兼職”
“哦”小圓臉兒猛地抽了一口煙緩解了一下剛才緊張的心情,現在派處所也有兼職做飯的呢,隻要不是正式的就行。
“哈哈哈”周圍的幾個小年輕互相看看緊張的同伴都是笑出了聲。
小圓臉再次猛地吸了一口煙,煙頭上的煙灰已經老長了,但還在堅持著沒掉下去。
將自行車鞍座靠在自己的腰上,手扶著車板,轉頭對著李學武痞笑著說道:“你說的這麼玄乎,我特麼都以為你是派處所的所長了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這群小年輕笑的前仰後殼的,為剛才自己的緊張而笑,也為小圓臉兒的緊張而笑,更為李學武的裝比而笑。
李學武也跟著笑,“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傻柱和秦淮茹等人看著李學武和對麵兒的幾個人笑的跟沙比似的,但見李學武背著手往後擺著,秦淮茹拉著傻柱推著一大爺幾人就往後退。
這邊還在“哈哈哈”呢,尤其是見李學武也跟著哈哈哈,這幾人哈哈的更歡了。
本就是肆意放縱的年紀,哪個不向往聲色犬馬的生活,越是被這時代的枷鎖壓抑著,年輕人瘋狂的便更徹底。
“哈哈哈,所長~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李學武邊拉開皮夾克的拉鎖便哈哈哈地說道:“我特麼咋可能是所長呢!”
“哈哈哈哈,就是啊!哈哈哈”
看著小圓臉兒笑的將車後座上的女孩兒都快扶不住了,李學武跟著笑道:“我特麼是副所長啊!哈哈哈”
“你可真j8搞笑,哈哈哈,還副所長,啊哈哈哈哈,兼職,哈哈哈,我爹可沒說過這玩意兒還有兼職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這幾人像是聽了大笑話一樣,連車子都支不住了,蹲在車子邊上笑。
“哈哈哈,我特麼也不知道怎麼就兼職了個副所長,還特麼給配了個這玩意兒”
李學武哈哈笑著將懷裡的1911掏了出來,“卡察”一下上了膛,直接對準了小圓臉兒。
小圓臉本來笑得合不攏的嘴現在真的合不攏了,後座上一直“咯咯咯”的女孩兒更是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手扶著車座,臉上不可思議地看著李學武手裡的槍。
“哈哈哈哈哈哈嗯?”
其他幾人聽不見小圓臉兒的笑聲,也聽不見小果兒的咯咯聲,這才想起剛才李學武說的是什麼。
“臥槽”
見李學武拿著真家夥站在離自己幾人好幾步遠的地方,而周圍因為幾人瘋狂大笑而被清空了的範圍鴉雀無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疤瘌臉身後的人已經後退了有段距離了,這個疤瘌臉也後退了,自己周圍已經沒人了。
有個機靈的,見事情不好就想片腿兒上車跑路,哪成想剛踩上腳蹬子,身後就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你特麼要是敢左腳離地我就照你蛋子兒上打”
這會兒李學武已經沒有了哈哈哈的沙比樣兒,也沒了敬煙的客氣樣,完全是冷著臉一副吃人的樣兒。
叼著煙的小圓臉兒先是嘴上香煙積攢的老長的煙灰被自己顫抖著的嘴給抖掉了,後來見李學武真敢開槍,連嘴上的煙頭兒都叼不住了,直接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