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也是沒想到,妹妹的婚事發生變故竟因為自己的一封信。
那信裡寫了她對妹妹要那麼多彩禮的不支持,也說了傻柱的好,和能提供給她的生活。
“你爸怎麼個意思?”
“我爸不讓我進城~”
秦京茹哭水著個臉說道:“我爸說了,城裡男人心不正,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說啊~”
秦淮茹這會兒也是乾著急,她是想幫著妹妹的。
“還說不能跟你學,嫁進城裡就學壞……”
“啥!!!”
秦淮茹目瞪狗呆地看著秦京茹。
她還正給妹妹著急、擔心、上火的呢。
沒想到啊,小醜竟是她自己!
秦京茹說到這兒,看著姐姐一臉無語的表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說的!”
她現在也顧不得哭了,放下手裡的快子兩隻手同時擺著。
“是我爸說的,他說你進了城以後也不回家看,也不往家裡支應……”
秦京茹倒是個機靈的,這會兒已經看出姐姐表情的不對來了,解釋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了。
秦淮茹苦著臉看著自己妹妹說道:“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傻柱的好”。
秦京茹沒想到姐姐說出了這麼一句。
說著自己呢,怎麼又扯到了傻柱身上了。
秦淮茹滿臉無奈地說道:“我不知道家裡苦嘛?我不知道家裡窮嘛?可我有啥辦法啊”。
“姐,我不是故意的”
秦京茹看見姐姐要哭,皺著小臉趕緊道歉。
秦淮茹擺擺手,示意秦京茹聽自己說話。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是鹹鹽水啊,又苦又鹹”
秦淮茹看著妹妹說道:“我剛結婚,無依無靠的,還不是人家說什麼是什麼!”
“你姐夫是個不當家的,他媽說啥就是啥”。
“我一個農村來的,連工作都沒有,手裡沒錢,擱啥回家啊!”
說到這裡,秦淮茹也是一把心酸淚。
想起那幾年過的,和現在的日子對比,也不知道賈東旭是活著好,還是沒了的好。
秦京茹癟著小嘴兒,她知道姐姐也是今年才回家的勤了,帶的東西也是大包小包的。
可不就是看著今年姐姐出手大方了,她這才想著跟來的嘛。
秦淮茹擦了一下眼淚說道:“傻柱沒有母親,他爸跟人跑了,家裡就一個要出閣的妹妹,掙的錢還不都是你的啊”。
秦京茹這才明白姐姐說的意思,這會兒又底下了頭。
“傻柱傻呢……”
“我看是你傻!”
秦淮茹點著妹妹說道:“你真當他是沒人給才單到現在啊?”
見妹妹抬頭,秦淮茹撇嘴道:“那是他挑,老是挑模樣,不然還能輪到你?”
“我怎麼了!”
秦京茹這會兒正是年方二八剛出頭的年齡,也正是最二百五的年齡。
後世可不就是那種沒什麼文化,正是上學的年齡,從村裡走出來到城市打工,看啥都稀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傻妹妹嘛。
這樣的傻妹妹在最厲害那幾年被騙的有多少,誤入歧途的又有多少。
這樣的彆人說她還不信呢,頂起來也是一仰脖的倔驢模樣。
“我就不能找個條件好的,我就不能找個……找個……”
說到最後她往窗外看了一眼,這廠房可真大,這大樓可真高,在這裡當大領導得多牛。
她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在門口那會兒,她被押著,可是看見那些都對著李學武的車敬禮呢。
對車都這麼尊敬,對人得多尊敬。
這還不止呢,來姐姐單位這一路,好多人見著她們這台車都敬禮。
如果……如果他說娶自己……
“我還是那句話,夢就是夢”
秦淮茹哪裡看不出秦京茹的意思,翻著白眼說道:“他不是你能想的”。
“我沒想!”
秦京茹轉過頭倔強地看了姐姐一眼,繼續吃碗裡的麵條。
她也不嫌自己臟,這眼淚泡麵條,更加了點兒鹽分。
“沒想就好”
秦淮茹看了對麵一眼,道:“想了也白想,他對象你也見過,可不是就著你年輕,你臉蛋兒嫩就能行的”。
秦京茹低著頭,眼珠子滋溜溜地轉。
見識過參天大樹,誰還願意遷就一樁矮籬笆啊。
李學武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棵參天大樹,他現在就想把自己活成一株小草。
就讓董文學、李懷德他們當大樹去吧。
陽光他現在看早上和晚上這會兒的就好,下雨了大樹上漏下來的一點也就好。
因為站的矮,所以雷劈下來的時候還可以看看熱鬨。
李學武和沙器之在辦公區門口下的車,讓韓建昆開車拉著竇師傅去了治安大隊院,一會兒還得把人送回來。
今天下午竇師傅就得給他出改造方案,還得跟他商量最後的意見。
這次鄭富華也是充分放權了,就想著試試李學武的能力極限是哪兒。
他是想好好培養一個後輩的,說接班人太複雜了,還是一個親近的後輩好。
誰都有私心,鄭富華倒不是求蕭規曹隨,也不是求著子孫有個照料,而是意誌和思路的延續。
為什麼在八幾年的時候會出現那麼大的爭論浪潮啊,就是在這個時候埋下的根子。
往大了說是爭論這個家姓什麼,往小了說就是聽誰的意見。
那高震和鄭富華的意見就一樣嗎?
不,不一定。
但兩人能和諧相處,就說明有共通點。
那有一天鄭富華上位了,就能按照高震原有的規矩辦嗎?
也不一定,鄭富華都不敢求李學武這麼做,他自己怎麼會這麼做。
正治就是鬥爭,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在鬥爭中尋找方向,在鬥爭中尋求道路。
站在高處、跳出這種鬥爭看,這是一種良性的競爭。
但身在局中,誰又能避免這種私心呢。
李學武也不能,所以接了這個工作,既要讓鄭富華滿意,也要讓高震滿意。
這是他踏出人生路的關鍵一步,這一步穩了,以後就穩了。
在軋鋼廠也是這樣,看見李學武回來,一個個排著隊來辦公室彙報的,不都是李學武得力之人嘛。
手下的四個科長,幾個特彆關心部門的主要負責人,李學武在下午繁忙的時間裡,一一將工作進行了對接。
就是這種穩,就是這種揮斥方遒的大氣,讓保衛處沒人敢小看李學武。
任何事情到了他這兒,說不行的,點出來的觀點一定是讓你自己都覺得不行的。
而且無論什麼工作,到了李學武這兒,一定是看的懂,想得著,定的遠。
於德才是最後彙報完的,看著喝茶飲嗓子的李學武,笑道:“今天去李副廠長辦公室遞交材料,領導還問起您呢”。
“是嘛!”
李學武端著手裡的茶杯邊喝茶邊挑了一下眉毛。
這就是於德才的話讓他感興趣了,示意繼續說。
在談工作的時候,李學武是絕對不允許扯閒話的,更不允許下屬故意誇誇其談。
但是工作談完,說些機關裡的事兒活活腦子還是可以的。
“嗬嗬”
於德才小聲說道:“說早上上班沒見著你的車進來挺彆扭的,一天老想著你乾什麼去了”。
“哈哈哈~”
李學武拿起電話要了李懷德的辦公室。
在等電話這會兒對著於德才笑道:“我這麼讓領導牽腸掛肚的?”
“嗬嗬嗬”
於德才能說啥,看著李學武跟李懷德的關係這麼好,他也是放心了。
他真怕李學武這種強硬的性格不招領導待見。
李學武不招待見,他們的工作就難辦。
“喂!”
李學武接通了李懷德的電話便問道:“領導,聽說您想我了?”
“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李懷德說了什麼,李學武大笑著說道:“昨天尹書記送來的兔子還有鬆雞,咱們今天晚上紅燒兔頭,小雞燉蘑孤?”
“那就這樣,我讓招待所安排,好”
幾句話的事兒,李學武放下電話以後給對麵的於德才扔了一根煙,道:“晚上彆走啊,湊局”。
於德才這還是第一次收到李學武的邀請,這也是軋鋼廠領導一級的第一次邀請。
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的工作得到了李學武的認可了。
“我去合適嗎?”
於德才站起身,拿了火柴給李學武點上了,隨後甩滅了,又劃著一根給自己點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道:“合適,你是辦公室主任,這個事兒還真就得你來辦”。
說著話將保衛處和紅星村的一些合作說給於德才聽了。
於德才雖然早就聽說了這些內容,但知道的不多。
現在聽到李學武將紅星村送過來的東西怎麼給李懷德和各位領導安排,便知道李學武要開始信任他了。
這種感覺都要把他的眼淚激動出來了。
他太難了,從鋼城被調到京城,如喪家之犬一般。
賣主求榮是鋼城罵他最多的一句話。
雖然羅家坪犯錯誤了,可這樣的領導更能聚攏利益相關的人。
來到京城他也是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就怕李學武不滿意他,隨時要換掉他。
現在可算是踏進李學武的圈子了。
雖然心裡激動,可他並沒有迷失自我。
因為他知道,李學武比羅家坪更難伺候,不僅僅鋼城他看出來的,來了這邊也是沒少聽說的。
臉酸,笑麵虎,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
最讓他小心謹慎的是,李學武這人輕易不信任人的,就連最初跟他的人都不信。
於德才覺得,隻要自己付出真心,付出努力,今天踏出的一小步,將是他進入李學武圈子的一大步。
他也是想瞎了心了,墳頭裡的人和正在準備進墳頭的都知道,李學武根本就沒有信任彆人的一分一秒。
這王八蛋連他自己都不信任,說完的話,做完的事他都懷疑他自己。
李學武笑眯眯地把於德才以為的,這麼秘密的私下關係交給他辦是信任他。
其實這種事情在付斌當家的時候就定了,李學武可從來沒有想著擔責任。
即使現在他當家了,這種事情也沒經過他的手。
就這麼一個星期,李學武根本就沒讓這種事情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身旁的櫃子裡有他李學武簽下名字的每一份文件的備檔,有他下達的每一份命令的回執。
為什麼每次接見下屬彙報工作都有沙器之在場啊。
每天沙器之得把他做的接見記錄和會議記錄交給李學武簽字,然後存檔。
就這麼一個雞賊的人,還能讓於德才觸碰自己的核心?
“回頭你跟招待所的秦所長和張副所長聯係一下,這都是自己同誌,多溝通”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眯著眼睛交代道:“保衛處的接待和邀請都放在招待所,包括給領導提供的支持”。
看看這漂亮話說的多好,給領導提供支持。
於德才現在算是知道了,自己這位副處長為什麼這麼牛了。
敢頂著上級領導噴,敢懟著高半級的處長噴,這特麼是有“手段”啊。
白天“棠棠棠”給你一頓噴,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服務員給你這桌上了一盤菜,說是李副處長特意交代的,給您添菜。
你還能怎麼說,工作是工作,個人是個人,李學武還是個好同誌唄。
工作上誰還沒有個爭執呢,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李學武不讓人討厭的是,他隻噴比他級彆高的,對下屬該嚴厲的時候也瞪眼睛,但不會開口罵。
現在軋鋼廠新來的這些領導就發現了,特麼的,這李學武誰都說他狠,說他強硬,說他做事風格太霸道。
可特麼要說勾搭這些人給李學武整點兒小材料或者讓他們給李學武下個評語啥的。
草!
果斷乾練、敢作敢為、襟懷坦白、中流砥柱是特麼什麼意思!
尤其是一到招待所小食堂,這領導那屋上酒必談李學武,上菜必想紅星村。
處級乾部的桌上,見著野味了,不用想,準是保衛處支援的。
這特麼還怎麼批評,這特麼還怎麼整材料。
整彆人是砸彆人的飯碗,整李學武是砸領導的酒壇子、菜盤子,砸大家改善生活的基本盤子。
現在可以這麼說,得罪李學武是要影響團結的。
穀維潔目送走了武裝部的丁學波,放下手裡的鋼筆,揉了揉自己的眉頭。
一個星期了,武裝部的合並工作毫無進展。
李副處長彙報了一次,說是回去研究研究便影像無蹤,明顯是要拖下去了。
她現在更頭疼的是保衛處那邊遞交的借調函。
這是人事處報到景玉農那兒,景玉農批了個:閱,轉維潔書記核批。
一般來說,這種借調是不需要領導審核的,人事處的處長,甚至是副處長就能辦。
但為什麼借調函就到了她這兒了呢。
因為李學武按照程序是跟人事處申請的,可調的是讜委那邊的人。
人事處現在有倆媽,一個是主管副廠長景玉農,一個是主管副書記穀維潔。
武裝部現在又是個人員凍結個狀態,一切人事關係變動都需要主管領導審批。
可穀維潔看著李學武這個陽謀也是頭疼。
這麼借下去,武裝部都空了,還合並個屁,直接撤銷就行了。
丁學波剛才來回報,說的不僅僅是借調的事兒,還有這些人的去處和用處。
穀維潔已經想到了,李學武這是在給她遞棒子呢。
來,你不是要搞事情嘛,我給你遞棒子,我就不怕事兒大。
那稽查股本就是保衛處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部門。
讓李學武這麼一搞,現在倒成了熱門單位了。
稽查股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各個喊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老子終於有發光發熱的一天了。
有朝一日掌權手,必屠天下辱我狗。
以前誰不拿我當回事兒來著?
以前誰說我們是看報打雜混日子來著?
以前誰說我們稽查股是雞都不敢查的單位來著?
就像後世某一年,環保部門突然從清水衙門變成優差肥缺,這特麼誰能想到啊!
就這麼幾天,那幾個小泰迪已經下了十幾份整改通知了。
他們是熱血沸騰了,可各個車間和機關單位麻爪兒了。
這還是李學武要求了,所有的整改通知單必須明確整改內容,對應危險,整改措施和二次檢查時間。
不然軋鋼廠整改通知單要漫天飛了。
她穀維潔是想搞事情,可要搞的是正經事兒,是要撬動軋鋼廠固有的權利組成。
而不是要搞所有人,得罪所有人。
真要是像李學武給她鋪的這條路往下走,那她離走的那天也就不遠了。
這小混蛋!
穀維潔心裡也暗罵,她能不罵嘛。
她做初一,李學武就給她來個十五。
明著躲著她,暗地裡已經給她鋪好了送走她的路了。
這還不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算完,又來了一招兒草船借箭。
讓她在前麵搞事情頂雷,他推行應急預桉演練方案,他推行消防管理政策,他擴大保衛處管理職能,他完善保衛處權利構架和組織。
事情是她搞的,走人的當然是她。
李學武到時候還得指著她說呢,是她是她!跟我沒關係!
可成績是李學武的了,進步的是李學武。
好,你清高,你了不起!
可你彆特麼拿我當墊腳石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