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華笑著站在門口看著爺倆兒忙活。
再見著轉過身的李學武穿著自己的圍裙,像是肚兜一樣不由的笑了出來。
“你這孩子,還說等你來了就好飯呢”
“媽,肉我切完了”
李學武笑著接了乾媽手裡的菜籃子放在一邊,邊解了圍裙邊笑著說道:“剩下的可就都得看您的了”。
“這孩子”
王淑華是真高興啊,比親兒子回家來都高興。
親兒子也就在單位給自己打了個電話,都沒說回家來看看自己倆人。
“你們爺倆兒怎麼想起吃鍋子了?”
鄭樹森正在爐子邊盯著裡麵的炭火,笑著回道:“是學武說的,還叫我燒炭”。
這還是頭一次有年輕人敢指使他呢,可被這乾兒子指使的,鄭樹森覺得親切。
人哪有不喜歡熱鬨的,哪有不喜歡兒女孝順的。
從李學武這兒,鄭樹森沒覺得外道,隻覺得熨帖。
“嗬嗬”
李學武笑著幫乾媽係了圍裙,彎腰去拿菜籃子裡放著大蔥剝了起來。
“倒春寒,怕您冷呢!”
今天可不是倒春寒,這是地震寒。
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原因,地震就是下雪,地上還起白毛。
“主要是想著今天都辛苦了,就想吃點兒簡單的”
李學武將剝好的蔥在了菜板子上,又去拿白菜。
王淑華擺擺手,說道:“彆忙活了,伱也累了一天了,歇會兒吧”。
李學武將大白菜外麵的老幫子掰了,用水洗了洗外麵放在了菜板子邊上。
“這點兒活兒不累”
說著話又拿了牆上掛著的土豆撓子,撿了袋子裡的土豆坐在了爐子邊哢嗤起了土豆。
“咱們三口人緊著點兒乾,都輕鬆輕鬆,嗬嗬”
王淑華知道乾兒子心疼自己辛苦,所以有活兒搶著乾呢。
彆說現在是副處長的身份,就是以前,這位李家二少爺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哪裡乾過廚房的活兒啊。
上家來吃飯這幾次也都是坐等著吃飯,今天這麼反常,還不是心疼自己。
昨晚地震的時候可真把兩人嚇壞了,一個在區裡,一個在街道,互相惦記著,可又互相聯係不上。
還是通電了,這才打了個平安電話,還都沒說幾句。
這會兒有兒子惦記的感覺湧上心頭,想起地震時候的恐懼,王淑華躲著李學武的視線抹了一把眼淚。
“媽,咱就吃清湯啊,不放彆的!”
“哎,知道了”
王淑華是不知道李學武吃不吃料的,但她知道自己愛人是愛吃清湯的。
這孩子能把所有人的情緒照顧到,哪裡不叫人喜歡。
清湯的料很簡單,蔥、薑、大棗、鹽。
現在沒條件,有條件的還可以放點人參。
王淑華將鍋燒熱了,點了菜籽油,放了配料炒了炒,便將李學武洗好的羊肉放了進去。
還沒等羊肉熱著呢又將清水倒進了鍋裡。
“來,學武,你撇血沫兒,媽把菜切了”
“這個我行”
李學武接了勺子慢慢撇著上麵浮上來的血沫子。
“羊肉是從邊疆帶回來的,說是好吃,有股子清香味兒,現在聞著還成哈!”
鄭樹森將紫銅鍋擺在了案台上,走過來看了看鍋裡的羊湯,又聞了聞香氣。
“還真是!”
鄭樹森笑著說道:“跟蒙地的羊還真是一個香味兒”。
這說法也不知道啥原理,都說草原上的羊是吃青草長大的,肉就帶著青草的香味。
李學武很想試試,要是喂巧克力長大的,那肉味是不是巧克力味兒的。
從櫥櫃裡拿了三個碗出來,李學武笑著說道:“羊湯的三種喝法兒,今天咱隻能喝兩樣兒了”。
說著話,從滾開的鍋裡舀了三勺羊湯盛在了碗裡。
先給鄭樹森遞了一碗,又給乾媽遞了一碗,這才自己抱著碗喝了一口。
“嘿!還真有羊肉香味兒!”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清湯味兒還真是頭一樣兒最好喝的了”。
“你也是個會吃的,哈哈!”
鄭樹森笑著說了李學武一句,隨後給三個碗裡又放了一點愛人切好的蔥花,示意李學武可以填湯了。
“得嘞!第二種喝法兒!”
“嗬嗬”
王淑華也是見著乾兒子搞怪,不由得笑了出來。
“菜切完了,喝完咱就往屋挪”
三人抱著碗,喝了羊湯的第二種喝法。
李學武說第三種沒法喝是因為第三種需要搭配草原上長的野生韭菜花才行。
這會兒上哪兒找韭菜花兒去啊,所以就先將就著兒喝兩樣兒吧。
毫不客氣地說,這就夠牛的了。
李學武跟乾爸搭把手兒,把鍋裡的羊湯和羊肉都加在了那個紫銅鍋裡,又從爐子的炭火裡用火鉗子夾了炭火放在了下麵的火門裡。
“大功告成,出發!”
李學武笑著端了火鍋就往屋裡走,後麵跟著的乾爸和乾媽手裡則是端著菜碼。
因為是早春,菜市場其實也沒有啥,就是大棚裡出來的那點兒東西也早都賣完了。
不過李學武不挑,大白菜、凍豆腐、木耳、冬瓜、冬菇、粉條,乾媽也給準備了好幾樣。
“今天難得一聚,咱爺倆兒喝點兒”
鄭樹森又拿李學武說事兒,笑嗬嗬地在愛人的注視下,從櫃子裡掏出一瓶酒。
“喝點兒”
李學武笑著跟乾媽說道:“就一點點,今天日子特殊,又是趕上婦女節,您也喝一點兒”。
由著乾兒子勸了,王淑華笑著接了李學武倒的酒。
“多吃肉,多吃菜,少喝酒”
“乾杯!”
……
李學武在乾媽家一句都沒提今天的事兒,酒桌上、飯桌上,隻說了說小時候淘氣的事兒,又說了說自己家裡的事兒。
就當今天早上的事兒沒發生,不想把工作中的難過帶到家中。
三人都是各自單位裡的高級乾部,今天都看過了特彆悲傷的一麵兒,聚在一起,隻想給家人自己最安心的一麵兒。
羊肉特彆好吃,菜也好吃,乾爸的酒也好喝。
李學武沒有多待,吃好了飯,陪著兩人喝了一杯茶。
乾媽見著自己送的布料隻說不懂過日子,哪能這麼亂花錢。
想要幫著乾媽收拾,卻被乾媽推著出了門。
因為知道李學武晚上還要去一趟顧寧那兒,王淑華跟劉茵一樣,都叮囑了李學武不許耍壞。
李學武笑著出了門,也是少有地帶著酒氣開了車往海運倉方向走。
——
春天好像總是不經意地闖進你家的院子、客廳和廚房。
“之棟,很冷了,不要在外麵了”
“媽媽,草”
付之棟捏著指頭夾著一片綠色跑進了客廳,獻寶似的遞給母親看。
周亞梅則是笑著點了點兒子的小腦袋嗔怪道:“瞧瞧你,又是一身的土”。
“嘻嘻~”
付之棟昨晚是跟著母親在顧家睡的,因為害怕地震,所以大家都在客廳等了一宿。
早上等付之棟醒來的時候地震已經過去了,所以並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
顧寧看著付之棟天真的笑臉,放下手裡的書也跟著露出了微笑。
“叔叔要什麼時候才能來啊?”
付之棟見顧寧看過來,便仰著小腦袋看了看母親。
周亞梅則是將兒子的小手在垃圾簍裡抖了抖,說道:“等你把自己的小手洗乾淨的時候叔叔就來了”。
“嘻嘻”
付之棟笑著拍了拍小手,往衛生間跑去。
周亞梅帶孩子還是有原則的,四歲的付之棟已經有自己的基本生活能力了。
“要不要準備一下飯菜?”
周亞梅將地上的土用掃帚清理了,看了一眼門外,轉頭對著顧寧問了一句。
顧寧則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他今晚有事兒的”。
說著話看了看周亞梅,說道:“我來跟他說吧”。
“……好”
周亞梅遲疑了一下,還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顧寧抿了抿嘴又將沙發扶手上的書拾了起來。
可還沒等她找到先前看的段落,門外便響起了汽車聲。
“是叔叔!”
付之棟抖著小手跑了出來,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大門處。
站在客廳的周亞梅看了顧寧一眼,也往門口這兒等著來了。
“吃晚飯了嗎?”
“吃了的”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將大門全都打了開來,又上了車倒著開進了院裡。
跟走出來的顧寧一起看著這輛威利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
隻見李學武停好了車,熄了火,從車上搬下一個筐子來。
“是肉!”
付之棟站在門口,手裡拿著李學武送的那把小手槍,驚喜地看著竹筐箱子裡的肉。
“嗬嗬,從邊疆帶回來的”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周亞梅不用接手。
“還沒化開呢,有血水”
提醒了一句,李學武拎著筐便去了廚房。
等再回到院裡的時候,卻是瞧見周亞梅愣愣地站在車邊看著後車廂。
“鋼城的行李幫你收拾了”
李學武從另一邊把行李箱子搬了下來,邊往客廳裡走邊說道:“那邊的房子封存了,什麼時候事情解決了什麼時候再啟開”。
“好”
周亞梅的臉色好了很多,這會摸了摸站在身邊兒子的小臉兒。
付之棟則是抬起頭看了看母親,他感覺到了母親的手很涼。
可現在看著母親的臉上卻是微笑。
“我也不知道他們都收拾了什麼,挺沉的”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一群爺們兒,可能不是那麼仔細,一會兒你自己整理一下吧”。
“能帶過來已經很好了”
周亞梅很是感激地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
李學武這會兒拎了最後兩個行李箱進了客廳。
顧寧站在門口,一直想跟李學武說話,卻是不知怎麼開口。
想到還在那箱子裡“封印”的東西,她就忍不住臉紅。
周亞梅走進客廳,見顧寧沒動,便主動給李學武倒了茶。
“嚇著了?”
李學武接了茶杯,端著走近了看了看顧寧笑著問道:“還是生氣了?”
“沒……”
顧寧看了李學武一眼,這人怎麼這麼好意思問呢,自己做了什麼事兒不知道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看著走回到沙發位置上的顧寧,對著周亞梅送出了一個問詢的眼神。
周亞梅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哎呀,這可麻煩了。
李學武笑著端著茶杯坐在了單人沙發位置上。
“韓姐來電話了,找你沒找到”
等李學武一坐下,顧寧便捧著茶杯輕聲說道:“說是讓你明天晚上去吃飯”。
“知道了”
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應該是工作上的事兒,我們新來的副書記是從鋼鐵學院調來的”。
“哦”
顧寧輕輕地應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
可周亞梅知道,顧寧的心還是有波動的,從微動的嘴角就能看得出來。
這種解釋的話,付海波從來不說。
看著兩人的互動,周亞梅也覺得挺有意思的,這要是結婚了,那該是啥樣?
“書稿我校對好了”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說道:“你再看一下,就可以正式遞交審核了”。
“好”
李學武點點頭,接了周亞梅遞過來的文件放在了手邊,說道:“辛苦了”。
從李學武進門,跟顧寧說了一句,又跟周亞梅說了一句,客廳便安靜了下來。
在鋼城那幾天都沒有這麼的尷尬,可這會兒不知道怎麼的,氣氛有點兒僵。
無論是李學武還是顧寧,亦或者是周亞梅,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散漫著尷尬的氣息。
“叔叔”
付之棟看了看顧寧,見顧阿姨不說話,媽媽也不說話,叔叔也不說話,隻能自己說話了。
“怎麼了?”
李學武將茶杯放下,轉過頭看向站在沙發邊上的付之棟。
付之棟則是扣了扣手指頭,有些猶豫地問道:“我喜歡幼兒園兒的小朋友……我能上學嗎?”
“當然!”
看著有些膽怯的付之棟,李學武一拍腦袋,歉意地看了看周亞梅。
隨後將付之棟的小手拉了過來,笑道:“現在,現在叔叔就給你找學校”。
“謝謝叔叔~”
付之棟看了看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李學武拍了拍付之棟的小肩膀,扶著沙發旁小幾上的電話邊舔著嘴唇想著邊說道:“嗯,上學的事兒,該找誰呢?”
海運倉這邊是有幼兒園的,也有小學,不過李學武還真就不認識這邊教育係統的人。
你要說上個大學啥的,李學武還真不怕找關係。
大哥和大嫂都是大學老師,韓師母還是大學主任,還有個便宜叔叔是校長呢!
可這個幼兒園還真是把他為難住了。
沒辦過這麼“大”的事兒啊!
這個時候的幼兒園可是劃區劃片兒的,不在這邊兒住的還真不好辦。
雖然房子是李學武的,可這孩子不是他的啊。
兩個人沒有任何關係,想借戶口都不成。
如果周亞梅不住這邊的話也好說,住在軋鋼廠,那軋鋼廠附近的幼兒園李學武說話一定好使兒,或者顧寧家大院兒裡的幼兒園也沒問題。
關鍵是這兩個地方都太遠了,上個幼兒園實在是不方便。
“嗯,冤有頭,債有主,知道找誰了!”
李學武壞笑著拍了拍付之棟的小肩膀,拿起電話機要外事部家屬樓的電話。
周亞梅見著李學武想的為難,還以為事情有多麼難辦呢,剛才就想拉著兒子安慰一下,暫時不上幼兒園的。
可現在看著李學武一挑眉毛的壞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了。
顧寧則是看著李學武這個樣子也是扯了扯嘴角,這人又要耍壞。
“喂?”
“嗬嗬,我李學武啊!”
“哦?李副處長啊,很意外啊!是要還錢嗎?”
“哈哈哈!”
李學武拿著電話看了看顧寧,乾笑了幾聲,嚇唬道:“彆亂說,我怎麼會欠彆人錢!”
這個時候的電話機其實不用扣在耳邊也沒事兒,因為聲音不比後世的音響小多少。
這會兒周亞梅的臉上一片錯愕,而顧寧則是低下了頭,不讓李學武看見她笑。
“嘶!你真不是人啊!”
電話那頭兒的姬衛東看了走過來的妹妹一眼,擺擺手,示意彆聽他說臟話。
而姬毓秀很聽話地把耳朵捂上了,可眼睛還是盯著她哥看。
姬衛東也沒有管妹妹掩耳盜鈴的模樣,這會兒追債要緊。
“說!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李學武拽了個詞兒,可隨後便強調道:“你說我欠你錢,有欠條嘛?有借據嘛?”
“你!”
姬衛東拿著電話看了看妹妹,隨後說道:“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咱們倆一刀兩斷,我妹妹和你弟弟那兒也斷!”
“哥!這是你們倆的事兒!不能犧牲…唔…你乾嘛呀哥!”
“哈哈哈!”
李學武拿著電話聽著那邊的兵荒馬亂,不由得笑出了聲。
沒一會兒,姬衛東的聲音傳來:“不行了,工作乾不下去了,家裡出了叛徒了!”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叫掌握核心科技,決勝千裡之外!”
“吹吧你!”
姬衛東拿著電話看了看時間,問道:“不是還錢的事兒,這個點兒找我乾啥?出去玩兒可沒空兒!”
“是有點兒事兒”
李學武笑嗬嗬地看著付之棟說道:“有個朋友的孩子要上幼兒園……”
“李學武,你是不是特麼覺得我很好欺負!”
姬衛東拿著電話激動地說道:“我特麼幫你擺平邊疆的事兒錢還沒給呢!!!”
“啊!就算你不想給,也特麼不用這麼寒磣我吧!拿幼兒園的事兒來讓我辦!你特麼當我是什麼!你當調查部是什麼!什麼活兒都接嘛?!”
李學武皺著眉頭苦笑著臉移開了聽筒,這貨說話的聲音震耳朵。
不過……好像也不怨人家,是有點兒過分啊!
“那個……”
李學武乾笑著說道:“隻要這個事兒一辦妥,錢立馬到賬,說話算話!”
“我信你個鬼!”
“哎!……”
“喂?”
“喂?”
李學武拿著電話聽了聽,這孫子給掛了。
“嗬嗬”
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亞梅,搓了搓臉,笑著說道:“沒事兒的,朋友!真是朋友!”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不斷的強調,扯了扯嘴角,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朋友這麼的……這麼的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