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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車輪軋在積雪中,發出吱呀的聲響,老李駕著馬車,時而悠閒地拿起酒壺向嘴裡灌上一口發出‘嘖啊’之聲。
回首掀開馬車簾的一角,馬車內的顧蕭四仰八叉的躺在車內睡的正酣,踏雪的睡姿更為誇張,呈大字型躺在顧蕭的腹部,張著小嘴,粉嫩的舌頭微微伸出,一隻爪子還知道抓著顧蕭的大氅該在自己的肚皮上,老李寵溺的看了一眼車內的一人一貂,放下車簾,拉了拉馬嚼口,放慢了馬車的速度,生怕這顛簸弄醒了車內的顧蕭與踏雪。
隨著馬車緩緩行駛,遙遙未見涼州城的輪廓,路旁行腳的客商、來往的馬車也逐漸多了起來,老李坐在馬車上望著前方路旁出現了一處歇腳的腳店,回身向車內開口道:“少主,咱們距離涼州城尚遠,前方有歇腳的地方,咱們去吃點東西,順便給馬兒喂些草料在繼續上路吧。”
顧蕭正在睡夢中,聽的李叔叫自己,爬起身來,揉著惺忪睡眼,掀開車簾,這一起身一掀簾,倒是將躺在顧蕭肚上的踏雪掀翻在車內,踏雪在車內滾了幾圈,適才踏雪也正做著美夢,夢中自己正身處在周便都是兔肉的‘世外桃源’,正要品嘗到嘴的美味,便被顧蕭破壞了夢境,醒來的踏雪不滿的衝著顧蕭發出“吱吱”的抗議。
顧蕭看著踏雪的摸樣,懷著愧意撓了撓頭,鑽出車外,坐在李叔身旁,開口道:“就聽李叔的,咱們去腳店吃些東西,再進城不遲。”
老李見少主也讚同,便揚起馬鞭,高喊一聲“駕”,拉車馬兒屁股吃痛,便撒開蹄子,向前奔去。蜷縮著的踏雪這才進入夢鄉,被馬車突然的加速慣性又掀了一個跟頭,腦袋撞到了馬車車廂之上,連番被驚擾美夢,踏雪似已無奈,沒有再發出抗議的聲音,隻是將自己蓬鬆的尾巴,裹住身體,將腦袋鑽入兩隻前爪中,想著繼續自己的美夢。
一炷香的功夫,馬車就已駛到這腳店旁,顧蕭與老李先後下車,門前迎客的小二正冷的直跺腳,望見有客人來了,忙換上一副笑臉迎上前去:“二位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小店有涼州城內才進的春日醉,還有上好的黃牛肉。”
老李望向顧蕭,顧蕭笑道:“李叔吩咐就好,我去車上把踏雪那貪睡鬼給叫起來。”言畢,顧蕭轉身掀開馬車車簾,輕聲叫道:“喂,踏雪,咱們到腳店了,你這貪睡鬼,都睡了一路啦,快快起來。”
踏雪兩次被驚擾了美夢,此刻才不願放棄進入夢鄉的機會,完全不搭理顧蕭,扭轉了一下睡姿,竟背對著顧蕭打起鼾來。
顧蕭苦笑著搖搖頭,眼珠一轉,開口笑道:“唉,可惜啊,那麼多好吃的,算了,我和李叔去享受了。”說罷便將車簾放下,轉身欲走,就在此時,一道乳白身影從馬車的車窗閃出,直直衝入顧蕭懷中,力氣之大,差點讓顧蕭在這雪地中摔他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老李瞥見踏雪從馬車內竄入顧蕭懷中,於是扭過頭來駕輕就熟吩咐小二道:“給我們來半角春日醉,一盤黃牛肉,一盤熟鵝,再來碟素菜,四個饅頭,再將我的馬兒拉到馬廄喂些上好的精料。”說完,老李從腰中取下一塊散碎銀子,丟給小二做賞錢。
“得嘞,客官裡麵請!”小二得了賞錢,笑容都已快咧到了耳根,忙在前引路,躬身為顧蕭和老李掀開門簾。
懷中抱著蜷身的踏雪,顧蕭、老李二人隨著小二進入腳店中,腳店不大,上下兩層,二層緊閉的客房房門才讓人覺得這元日節將近,無論是返鄉探親,亦或是南來北往的客人都較往日變得多了,而一層便是歇腳用飯的地方,擺放著十餘張四方木桌,每桌四周皆以長凳圍之。許是多年未曾更換,這些桌上都已泛起層層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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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層內已有三桌客人,顧蕭環顧一圈,已須發花白的老掌櫃此刻正在櫃台內快一手快速撥弄算盤,時不時用握筆的手沾著口水翻弄手中賬冊,仔細盤算著今日店中入賬。
大廳西南角落裡坐著幾位客商,皆身著厚絨衣,一看就是常年行商的商人,西北角中幾名獵戶打扮的人此刻正扒著碗裡的麵食,腳邊放著不少野味,一看便知是附近獵戶趁著元日節要入城去將近日獵得的野味賣個好價錢。
而吸引顧蕭目光的卻是這腳店東南角中正在胡吃海塞的一名虯髯大漢,三四旬的年紀,一臉的絡腮胡。
在這凜冬季節,這大漢竟隻著一件單衣,渾身肌肉似是要將單衣撐裂。大漢手中攥著一隻燒鵝,啃得滿嘴流油,這肥碩的燒鵝在大漢如蒲扇一般的大手之中,似是如小兒手中玩物一般小巧,大漢吃的興起,一口燒鵝,灌下一碗酒水,油膩麵龐上竟還隱隱掛著汗珠。
感受到顧蕭的目光,大漢抬起碩大的腦袋,目光中透出一絲凶狠,顧蕭已不是初出茅廬的江湖小子,自然看出了這莽漢的一身外練功夫,可畢竟是自己盯著彆人看有些無禮,顧蕭點頭以笑示意,大漢見這青衣大氅的少年笑著點頭以禮,隻道是哪家探親回城的少年郎,未見過世麵,也不與顧蕭一般見識,便收回了凶狠目光,低頭專注自己手中的燒鵝。
小二引著顧蕭等人來到腳店中一處空著的桌旁,順手將肩上搭著的擦布扯下,飛速的擦了擦油膩的桌凳,招呼顧蕭等人坐下,隨即高聲向後廚道:“半角春日醉,黃牛肉一盤兒,熟鵝一盤兒,素拚一樣,饅頭四個!”
將將坐下,老李湊到顧蕭耳邊輕聲道:“少主,那大漢一身外練功夫,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怎的會在…”
顧蕭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師傅交代咱們下山之時不要多生事端,咱們隻管吃咱們的。”
老李聽的少主吩咐,便不再去管那大漢,不多會兒,小二托著吃食而來,麻溜的將牛肉燒鵝,素菜饅頭擺滿了桌子,老李見狀,從一旁的筷籠裡抽出兩雙筷子,擦了擦,遞給顧蕭。
二人將將動筷,蜷縮在顧蕭懷中的踏雪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從大氅中探出三角腦袋,粉嫩的舌頭飛快的在唇邊舔了舔,顧蕭見狀笑罵道:“你這家夥,吃的一到,你就醒了。”笑罵歸笑罵,可還是伸手扯下一塊鵝肉喂給踏雪,踏雪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急忙鑽出了顧蕭的大氅,兩隻前爪迫不及待的抱起鵝肉,跳到顧蕭腳邊,嚼起鵝肉來。
顧蕭二人正吃間,隻聽門外馬蹄嘶鳴,陣陣下馬的腳步聲響起,人未至,洪亮的嗓門先傳入了腳店中:“有活人沒有,柳公子到了,怎麼著,一個會喘氣的都沒有嗎?再不出來迎接,老子拆了你這破地方。”
店中小二、老掌櫃等人一聽洪亮聲音提起‘柳公子’的名號,臉色大變,掌櫃趕緊攛掇一旁的小二去迎客人,自己則趕緊整理了衣衫一番,從櫃台中挪了出來,許是年紀大了,老掌櫃差點摔了出來。
店小二急忙扶住老掌櫃,可老掌櫃趕忙對小二說道:“五子,快去,快去迎一下柳公子,彆讓柳公子發了火,咱這個小店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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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聽了掌櫃的話,趕忙飛奔出門外前去迎接。
老掌櫃也顫顫巍巍的走向門外,路過顧蕭身旁時,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顧蕭忙伸手托扶住老掌櫃將要摔倒的身體,開口道:“老人家,慢些,您這年紀大了,這外麵是什麼尊貴客人,這麼大的排場?”
老掌櫃對著顧蕭行了一禮,左顧右盼了一番,放低聲音開口道:“多謝公子,小老兒無事,公子不知,這‘柳公子’本名柳溢,乃是這涼州城一霸,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看上了誰家娘子便隨意擄去府中,前幾日小老兒進城入貨之時才聽說,這‘柳公子’在悅來樓吃喝,悅來樓的小二不小心撒了一些酒水在他的鞋上,他就硬生生打斷了小二的一雙手,可憐那孩子才十九歲,就落下了殘疾。像這種惡行,那柳公子和他那背後的柳家,做了不知有多少,咱這涼州百姓都是對他們又恨又怕。”
一旁的老李聽著氣憤的一拍桌子:“朗朗乾坤,這官府不管?”
老掌櫃忙去安撫老李,生怕店外的劉公子聽見,輕聲道:“客人勿要生氣,若是得罪了這柳公子可沒有好果子吃,據說這柳公子的娘舅便是那瑯州知州高廉,可是朝廷的大官兒,這柳公子娘家聽說是武林中的一個什麼門派,有許多習武之人,咱們這位涼州刺史,不敢得罪高廉,於是便對這柳公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蕭在一旁聽得也是氣憤填膺,正要開口說話間,隻聽得腳店外乒乓作響,嘩啦一聲,店小二如如同一塊破布飛入了腳店之中,店小二直直的飛向店中空桌,桌子被店小二的身軀撞擊的碎裂開來,小二被這一腳踢的嘔出一口鮮血,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還是那洪亮的聲音,伴隨著七八個華服之人踏入店中,這些華服之人,皆身背勁弓,佩箭袋,腰佩短刀,手中還提著些死去的獵物,一看便是習武之人。而在眾人的簇擁下,‘柳公子’掛著邪笑踏入店中,柳公子以玉冠束發,身穿黑色錦服腰間懸一雙獅玉佩,此刻正用絲卷錦帕捂著口鼻,隻露出錦上那深陷的眼窩,和一線下壓的眉梢。似是怕聞這店中之味,其中一人衝著在地呻吟的小二喝道:“老子說了,要拆了你這小店,你還出來做什麼?”
聲音正是之前洪亮嗓門之人,此人是一名腰跨大刀的漢子,一臉的凶相,入店之後還不停地用手中馬鞭撣著自己那華貴的靴子,可見適才將小二一角踹入店中的便是此人。
顧蕭見幾人如此欺壓店主,便要起身,老掌櫃見顧蕭身形單薄,以為是個書生,怕這年輕人吃虧,便伸手按下顧蕭,搖頭示意,這才顫顫巍巍的走向‘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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