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第二天。
直到日上三竿。
李樹國才從一張雕木床上醒來。
用力揉了揉眉心,隻覺得渾身一陣宿醉後的酸痛。
昨晚,實在沒拗過陳掌櫃替他接風洗塵的好意。
加上作陪的幾個人,都是陳家老人。
你來我往。
李樹國沒在按不住熱情,於是便多喝了幾杯。
但結果就是,自己醉的不省人事,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如今回想起來。
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向來千杯不醉的自己,竟然會被區區幾杯米酒灌醉。
更讓他難以相信的是,那位陳掌櫃看著溫文爾雅,自己就是喝不過他。
喝酒如飲水一般。
一杯接著一杯。
從頭到尾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作為客人。
主人家都如此豪放了。
加上李樹國自己平時也素來喜歡喝上幾口,當然不能端著。
腦而他最後的記憶,也就停留在了自己一雙眼皮子重若千斤,強撐著睡過去的那一刻。
抬頭看了眼對麵主位上。
一身青色長衫的陳玉樓。
身形穩如山嶽,目光清澈,不見半點醉意的一幕。
然後,他再沒撐住。
沒想到,再睜開眼睛時,外邊的天都亮了。
“真是怪了。”
“難不成我酒量不行了?”
靠在床頭上,李樹國眉頭緊皺,喃喃自語著。
思來想去,還是一頭霧水的他,乾脆搖了搖頭,掀開被子起身。
剛一推開門。
他就看到外邊守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夥計,聽到動靜,轉過身看向自己。
“李掌櫃,你醒了。”
“啊……是,昨晚實在喝多了。”
李樹國雖是蜂窩山山主,但說到底也就是個打鐵煉器的手藝人。
平日裡在山上,也沒什麼規矩。
眼下見他站在外邊,也不知道守了多久,他心裡頗為過意不去,下意識解釋道。
“沒什麼。”
“李掌櫃客氣了。”
夥計擺擺手,“對了,廚房那邊準備好了早飯,李掌櫃是現在用飯還是?”
“……現在也行。”
簡單一番對話,讓李樹國對陳家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這年頭,因為戰禍和天災,餓殍遍地。
鄉下尋常人家,一天能有一頓飯就不錯,還是粗糧淡飯。
一天兩頓就已經算是富戶。
早中晚三餐。
這得是什麼家底?
蜂窩山的匠人,一天打鐵無數,也隻有兩頓飯吃。
但即便如此,想將孩子送到山上學徒的人還是多到將山門踩破。
亂世裡頭能有碗飯吃,已經是絕大多數人的奢望。
“對了,小兄弟,麻煩問下,陳掌櫃在哪?”
眼看那夥計準備離開。
李樹國又想起來一件事,連忙問道。
畢竟昨天都答應了去尋地火,結果這都大上午了,自己才睡醒。
他哪還敢耽誤。
想著趕緊吃一口就進山做事。
“李掌櫃,是想問尋火的事吧?掌櫃的早就吩咐下了,弟兄們也在等著。”
夥計笑著回應道。
一聽這話,李樹國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這算是個什麼事。
他李家人從來一諾千金,答應做到的事絕不反悔。
自己這可倒好,睡得昏天暗地,讓人家白白等一早上。
一拍額頭,李樹國返回房間,簡單洗漱了下。
將身上的長袍脫下,換了一身短打,這進山磕磕碰碰,萬一刮破了還心疼。
在他收拾進山的物件時。
先前那夥計去而複返,提著一隻食盒放在桌上。
“李掌櫃,您慢用,弟兄們在前院等著。”
夥計留下一句話,便掩上門離去。
李樹國手忙腳亂的隨意收拾了下,隻挑了幾樣趁手的器物,往竹簍裡嘩啦啦一堆。
然後便急忙走到桌子前。
想著抓兩個饅頭留在路上吃就好。
不好再耽誤陳家夥計的時間。
隻是……一打開,他當場就愣住了。
不大的食盒裡,一碗雞湯煨成的米粥,三碟小菜,糍粑、包子,以及麵糊煎成的油餅,一應俱全。
不過,一想到昨晚在觀雲樓中所見所聞,他又覺這樣才正常。
“這陳家,怕不是比那些省城巨富都有錢呐。”
他李樹國因為每天都要乾重活,必須得吃飽。
但就算如此,早上也就一碗稀飯,外加兩根洋芋。
本以為過得已經夠好了。
但和眼下這一比,他才知道自己過得什麼日子。
都是手藝人。
這蜂窩山和常勝山之間的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
苦笑著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差不多幾分鐘後。
他才一臉滿足的站起身。
多少年,沒吃過這麼好的一頓早餐了。
吃飽喝足,李樹國一把拎著竹簍大步朝前院趕去。
等他到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行差不多二十來號人在靜候著。
還有個頭發白的老者。
穿著一身灰色長衫。
雖然隻看見一道背影,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陳家的老管家魚叔。
昨晚在接風宴上才見過。
“李掌櫃來了。”
聽到身後腳步聲,魚叔笑嗬嗬的轉過身。
昨晚少爺就特地吩咐過,李樹國沒醒,誰也不許去打擾他。
“魚……老管家。”
李樹國不知該如何稱呼,隻好和夥計們一樣喊他。
“李掌櫃見外了,叫我魚叔就好。”
魚叔在陳家一輩子。
一步步才爬到管家的位置。
家裡上下打理的清清楚楚不說,一雙眼力更是通透。
這些年裡,來往陳家莊的人也不少。
但能讓少爺如此重視的,卻隻有眼前這一位。
沒看前段時間,羅老歪三兩天跑一趟,結果連少爺的影子都沒見到,隻能悻悻的帶人離開。
“那我就托大了。”
“李掌櫃,這些都是陳家的夥計,對湘陰地界極為熟悉,這些天他們就跟著你。”
簡單閒聊了幾句,魚叔指著身後那二十來個夥計笑著道。
“好,魚叔放心。”
“在下一定不負陳掌櫃所托。”
李樹國隨意掃了一眼。
一行人都是年輕力壯之輩,雙臂垂肩,眸光湛然犀利,太陽穴微微鼓起,一看就知道是有武藝傍身。
再看腰間厚實。
大概率是彆了盒子炮。
他心裡頓時有了底。
朝魚叔拱了拱手,認真道。
“那我就在莊子靜候李掌櫃歸來了。”
李樹國也不耽誤,吩咐了聲,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莊外而去。
觀雲樓上。
站在窗口處,陳玉樓目送著隊伍遠去,直到消失在山林之間,這才鬆了口氣。
昨夜他倒是找魚叔問了下。
湘陰境內有沒有地火他不清楚,但聽人說起過山裡問熱泉,一年四季泉水如沸。
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以他後世的見識來看。
有溫泉的地方,地下大概率存在火山。
而以李樹國的能力,找到火洞的機會不小。
昨夜,酒過三巡,李樹國話匣子也漸漸打開。
按照他的說法,張鴉九的兵器譜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他家祖上,也是無意得到那本奇書,之後才慢慢做起了銷器打鐵的營生。
隻不過,對於煉製妖兵之說,李家曆代人都隻當做一個傳聞。
畢竟,誰也不曾見過大妖內筋。
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跟前,李樹國自然是躍躍欲試。
當然。
這幾天他外出尋找地火。
陳家這邊也不能歇著。
李樹國寫了個條子,都是煉製長劍需要的材料。
其他倒是簡單,但他所謂的秘金,陳玉樓還是反複問了下才明白,他說的秘金竟然就是鋼。
隻是……
那玩意後世常見。
民國初年卻稀少無比。
至少湘陰境內應該找不出來,於是,昨夜連夜他就派人去了漢陽。
晚清時,張之洞在漢陽造了鋼鐵廠。
在那應該能夠買到。
至於其他材料,倒是常見,陳家就能湊齊。
迎著湖麵上吹來的風氣,陳玉樓吐了口氣,將腦海裡的胡思亂想收起。
負手一路往樓下走去。
等他推開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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