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漫天火光都化作無數支紅劍,流星撞地般,飛馳而下。
漂亮的劍,漂亮的功法,漂亮又淩然的氣勢。
怪不得劍修是第一大熱門啊。
虞菀菀仰頭看著青年睥睨模樣,莫名心生豔羨。
薛明川窗戶對著的那片院子全都是各種妖怪的頭顱,還有無數破碎的陶俑。
明顯經曆一番惡戰,屍橫遍野。
藕粉身影的少女端著盞金色寶塔,靈活穿行其間。
金光一閃,屍體被儘收塔中。
那是白芷的法器,通靈塔。
被收入塔中的妖族會魂飛魄散,再無投胎機會。
兩人配合默契,明顯並肩作戰過不止一回。
光看這場景也曉得方才戰況如何激烈,偏生她沒聽到任何聲響。
虞菀菀安靜退到旁邊不添亂,卻忽地發現薛祈安在看某一處。
少年唇邊似掛有戲謔冰涼的笑意,神情蔑然,與平時截然不同,更像文中大殺四方的大反派。
他在看那把劍。
寒霰劍,薛明川的本命劍。
說來奇怪,本命劍一般都不會同靈根相差甚遠。
可薛明華是火靈根,寒霰劍卻是把冰屬性的劍,按說更偏好冰靈根、雷靈根一類。
書裡隻說是薛家夫婦為薛明川準備的,與他血脈相生。
銀光下降,最後隻妖怪收入通靈塔,青年如脫力般跌跌撞撞離開劍。
白芷忙去攙扶。
兩人都衣衫破裂,形貌淩亂,卻皆是鬆口氣模樣。
“你們沒事吧?”虞菀菀立刻上前,把有的藥和補靈符全塞給他們了。
“沒有,這些妖怪並不強,隻是數量眾多。”知曉靈力重要,白芷並未推辭。
用藥時她憤憤說:“也不知從哪來這麼多妖,和之前那隻不是一批了。”
“你們呢,沒事吧?明川發現陣法被破壞,我們就想去找你們,剛出門就被堵住了。”白芷解釋。
虞菀菀立刻搖頭:“沒有,我們也是來找你的。”
“寒霰,聽話。”
忽地聽見青年不滿的話語。
他在和那把劍講話。
看姿勢應當是想把劍收回去,可那把本命劍不知為何卻不肯,執拗飄在空中。
薛明川拍拍劍身,很無奈地說:“我等會給你上油,不要鬨了。”
寒霰劍還是不聽。
薛明川逼不得已,隻得釋放團火紅的靈氣,要強行將它收回去。
嗙!
四周激起陣塵霧。
竟是他的靈氣和寒霰劍的劍氣碰撞。本命劍和劍主動手,這在全劍修裡也是相當炸裂的。
劍氣撲麵而來時,虞菀菀腦袋卻嗡地炸開。
開玩笑的吧。
寒霰劍、寒霰劍的氣息竟然會和薛祈安送入她靈海的那股氣息一樣。
她愕然到差點吃口沙塵。
倏忽間,鼻腔卻被隻大掌捂住,指腹的繭弄得人發癢,救她與塵霧之間。
“咳咳……”
白芷嗆了塵,連薛明川都蹙眉咳嗽。
虞菀菀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著,怔愣呆立,口鼻都被捂著。
那是薛祈安的,怎麼會是薛祈安的本命劍呢?
“師姐?”
捂住她的手鬆開,再眼前晃了晃,拇指、虎口都生著常年練劍留的厚繭。
再往上是那張俊逸漂亮的麵頰,他臥蠶堆疊,眉眼笑盈地說:“回神啦。”
原劍主就在身邊,怪不得寒霰劍不願意回去。
虞莞菀握緊袖子輕輕的:“嗯。”
腦海裡卻全都是青年方才縱橫睥睨的模樣,好似乾坤萬物儘在指掌間。
薛祈安以前也這樣的?
胸口那團棉花堵得愈發多了,突然間,她就很難再給薛明川好臉色。
陣法全毀,妖怪逃逸。
今日的行動算是徹底失敗。
強行收回寒霰劍,薛明川和他們一起收拾完院落便道:“恐惡妖卷土重來,我先去重布陣法,諸位稍等。”
即使麵色相當難看,他說話還是不急不慢,有種處事不驚的世家風範。
虞菀菀就在附近晃悠一圈。
路過來時那片詭異的院落,突然被喊住了。
“小姑娘。”
掄著錘頭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地反著慘白月光的瓷碎片間抬起頭,目光幽邃如古井。
他看著他們,慢鏡頭般扯了個極淡笑意:“過來一下。”
這兒隻有她一個姑娘家。
趙田收留他們,她於情於理都不該拒絕。
“你在這等我一會會兒。”虞菀菀和薛祈安說完。等他頷首,立刻小跑著過去。
“趙叔,請問有什麼事嗎?”
虞菀菀以為趙田是靠器修的敏銳,知曉今晚結界內發生的那場收妖有事想問。
趙田卻壓根沒提此事:“小姑娘,我給你個忠告。”
忠告?
他們非親非故,趙田為什麼忽然要給她忠告?
出於禮貌,虞菀菀還是說:“您請講。”
“你的氣息。”趙田說。
她的氣息怎麼了?這是什麼忠告?
虞菀菀滿頭霧水,趙田卻不解釋,又拋出另個問題:
“你聽過龍的發情期嗎?”
他神情也分外淡然,隻餘光瞥見披月華而立的少年時,唇角譏誚一勾。
“聽過,《百妖誌》裡有寫。”虞菀菀並沒注意到他眼神,如實說,“龍成年生辰過後的某日發作。占有欲越強的,心動越明顯的,發情期症狀會越嚴重。”
至於具體什麼症狀,就不可描述了。
“所以你知道?”
“嗯,知道。”
她那話不就是這意思嗎?虞菀菀困惑等他下文,但沒有下文了。
“沒事,隻是想起好多年沒見過小龍了,有些唏噓罷。”
趙田笑著搖頭,不再繼續說。
看她卻像在看什麼誤入歧途的少女,一錘砸碎了最後的龍缸。
夜色都愈發黏稠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