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她放下花束,抽出腰側的電棍,麵無表情地說:“學哥,你真沒禮貌,人隻有兩個時間是不能打擾的,一個是告白,另一個是高|潮。”
沾著血的小白兔說完這句驚世駭俗的話,將合金棍甩出來,用棍子的末端敲了敲狐狸的肩膀。她手中的合金棍帶著一股難以描述的香氣,甜膩的味道混著血腥味鑽入胸腔。
她濃鬱的告白情緒還沒褪去,擬態出的心臟跳得一下比一下劇烈,腰側的觸手已經忍不住滑了出來,在作戰服的遮掩下緊貼皮膚地躲藏起來。
直播能傳遞出嗅覺,那股出乎常人的香氣讓很多觀眾都注意到了。同時,他們也被阿妮模擬出的情緒傳遞了一部分,呼吸不經意地急促起來。
“什麼味道……”
“好奇怪……”
確實好奇怪。
狐狸從身後抽出光劍,架住橫掃而來的長棍。電弧與流轉的光束彼此交融,他的虎口被震了一下,那股怪異的甜香離他最近,侵蝕、浸透,幾乎埋入他的四肢百骸,從每一寸肌膚與骨骼間紮根。
沒有人用熱武器,雖然兩人身上都有。兩人的近身纏鬥眼花繚亂,令人目不暇接。就是在這樣迅速的見招拆招裡,占據上風的狐狸突然晃神了一瞬,掌心沁出一絲汗,刀柄下滑了半寸。
長棍挾著破空聲砸在耳畔,他耳側的珊瑚狀外骨骼猛然顫動,緊縮了一刹那。這次換成阿妮的臉慢慢逼近他,太近了,雪白淩亂的發絲下露出那雙淺到近乎透明的粉眸。
“你看,”她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是真的不能打擾的。”
狐狸劇烈而急促的呼吸,湧入身體的香氣讓他忍耐得非常痛苦。他抬手迅速的反擊,強悍的體能和耐力讓他眨眼間就掙脫了少女的鉗製。
好像有什麼東西模糊地拉扯了他一下,非常輕,像是幻覺。
阿妮被他掙脫壓製,下一瞬就輕盈地跳出了一米多的距離。她認真地盯著狐狸,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學哥,你認識老師麼?你聽到他的名字好像很生氣。”
“不認識。”青年冰冷暴躁地質問,“你用毒?!”
阿妮笑了笑,白兔麵具下傳來輕柔的哼笑聲:“沒有耶,隻是摸了你幾下。”
“什麼??”狐狸無法接受這種回答。
她抬起手說:“我投降,可以麼?你把麵具摘了給我看看。”
“你有病吧?”他居然有一種被調戲了的憤怒,“你找死!”
阿妮是想判斷一下他跟麟是什麼關係,才提出這個建議,她不懂對方憤怒的原因,隻能迅速開始應對這個被激怒的野獸,避開對方殺氣騰騰的正麵。她躲避得狼狽吃力,但進攻方似乎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狐狸的攻勢出現了大量的紕漏。
他越是想要近身作戰,越是被那股奇怪的味道侵蝕,甚至他感覺自己真的被觸碰了好幾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是她的手,是一種很輕盈、很柔軟的物質,卻讓人的肌膚汗毛倒豎。
旁邊的飛行攝像頭變成了一種羞辱性質的存在。他隱隱有一種被冒犯的惱火和無力,但這些內容卻隻能全都憋在嘴裡,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妮的防守露了破綻。
狐狸借機突破了防禦,光劍插入她碎散下來的白發,發絲落在劍形上飄然斷裂,他修長的手指不斷握緊,隻要稍微偏移角度就能切開她的喉管——如此優勢的距離和姿勢,他的掌心卻再次滑了一下。
滾燙的呼吸灑落在她的脖頸上。阿妮偏過頭,看著對方起伏的胸廓。幸好有這個麵具,不然他掙紮忍受的表情就要被全程直播出去了。
她沒有害怕,這個破綻簡直像是故意露出來的。阿妮眨著眼靠近:“學哥,作戰的時候怎麼能握不住武器呢?”
她近到能聽清狐狸用力咬住齒根的聲音。
青年沒有回答,突然間,他反手把旁邊的飛行攝像頭一劍劈落,鏡頭帶著全平台的直播視角在空中飛快旋轉,然後機械圓球被他一把抓住壓在身下。
觀眾視角變得一片漆黑,隻聽見阿妮的聲音慢慢響起:“阻礙直播是違反比賽規則的,會扣分。”
“你到底——用了什麼東西!……致幻劑?”
在短暫的黑屏後,阿妮的第一視角接入進來。選手佩戴著的耳機型直播器是專門用來提供第一視角的。在她麵前,一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一丁點聲音也不想發出來。
這個視角下觸手便於隱匿,可又濃香逼人。阿妮抓住他的手腕掰開,麵具下的嘴唇被咬得傷痕累累,他呢喃著、沙啞地說:“鬆手。”
“不。”阿妮打開了他的麵具。
揭開選手的麵具一樣是違反規則的,一樣會扣分。
他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很快彎下腰捂住了嘴,仿佛忍受著詭異的折磨,淺藍色長發遮擋住了他的神情。
機械圓球從他身下鑽了出來,隻有外殼輕微損壞,觀眾視角重新開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妮身上。她莫名其妙讓人失去戰鬥能力的香氣,確實很像是一種致幻劑,但選手入場是經過檢查的,她無法攜帶武器和道具進去。
武器箱裡也沒有投放這種東西。
她是一個特殊能力的人類,大概率,是一個變異體。
外界的猜想各異,但阿妮卻隻是維持著告白的澎湃心緒,她推開狐狸的肩膀起身,從地上撿起花束,吹掉野花花瓣上的灰塵,轉向了攝像頭。
機械圓球抖了一下。
看直播的觀眾也跟著發抖了一下似的,情緒猛地緊繃起來。隨後,阿妮摘掉麵具,耳機裡響起“再次違反規定,扣五分!”的大聲提醒。
鏡頭麵前,是她因為示愛而臉頰泛紅的臉龐,她實在太像一隻無辜的兔子了,居然讓觀眾恍惚間冒出對一位可怕戰士的無限憐愛……她那麼期待,那麼認真,誰會舍得不原諒她、不縱容她。
“老師,”阿妮輕聲道,臉上寫滿了真誠,“請跟我交往吧。”
她是一個學習能力很強的生物,一個騙過了所有人的特優生。
屏幕上放大的麵孔動人心魄,每一絲微表情都沒有破綻。畫麵前坐著的被示愛者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低頭把阿妮弄亂的書籍重新按順序排列,他放回書架的手頓了頓,喉結微動,忽然歎了口氣。
他說:“你這個拙劣的騙子。”
他這麼告誡自己。
幾次三番地,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