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玄衣,臉上濺著點點血跡,更襯得仿佛從地獄裡出來的夜叉,周身縈繞著淩厲煞氣。
陡然見著崇嫣,那駭人的淩厲之氣收了收。
他拭掉臉上血跡,揚起了然的笑。
崇嫣將答婚書遞給霍凜:“喏,一式兩份,如此婚盟正式結成。”
霍凜欲取,崇嫣收了收手:“我還要加個條件,婚約女子若有意願,隨時可解。”
霍凜笑了,他上前一步,從崇嫣手中一點點抽走答婚書,低聲應道:“那我亦有個條件,此樁交易隻有你我知曉,若有第三人知,你的條件便作廢。”
崇嫣想了想,放手任霍凜將答婚書取走:“成交。”
大牢內,沈溶月抱著雙臂,搖搖欲墜,身邊貼身丫鬟撐著她,亦微微顫抖。
她沈家在上京也是高門貴府,世代簪纓,卻在東西兩廠的傾軋下不得不選做西廠的狗。
她連娘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就被爹爹送給了西廠,薑少嫻帶著她千裡迢迢來西北,告訴她定要得到冠軍侯世子霍凜的心。
路途中她大著膽子問薑少嫻,若是沒得到霍凜的心該如何?
薑少嫻的回答讓她如墜冰窟,他撫著沈溶月的發,道若是勾人都不會,可去秦樓楚館學學。
從那以後沈溶月再也不敢替了。
那霍凜是何容貌,連張畫像都沒有。
顛簸的路途和沿途的荒蕪更是耗儘了沈溶月對西北的期待。
她的車馬滯留城外期間,沈溶月甚至想若是這樣永遠被擋在無庸城外也不錯。
總好過嫁給一個總會被西廠覆滅,其貌不揚的霍氏子。
可突然城門對他們開了,霍家軍將他們迎入城。
沈溶月被丫鬟扶著下了馬車,第一眼就看到了霍凜。
她是薑少嫻從世家裡挑出的,預備許給霍凜的世家女,一路以來她雖不願,也早將霍凜想作夫君。
今日見霍凜容貌,那沿路強烈的不情願與顧影自憐,都化作了女兒家的羞澀。
更令沈溶月欣喜的是,霍凜主動提出帶她在無庸城轉轉。
今日是無庸城燈節,她早有耳聞,對西北民俗之節亦多了幾分向往。
誰知霍凜竟帶她來無庸城的大牢,血腥味和肮臟的囚犯令她幾乎嘔吐。
“霍世子竟有淩虐的愛好。”沈溶月想到剛剛所見就膽寒,她腦中劃過薑少嫻的話,霍凜不是良配也無妨,她嫁給霍凜,就算霍凜不喜,薑少嫻也會為了得到西北保住她。
反之,若她得到霍凜的心,她可以選擇棲息霍氏,也可以選擇依附西廠。
一位世子的淩虐之好,反倒沒那麼可怕了。
況且,霍凜很可能在嚇唬她。
思及此,沈溶月心一橫,提裙去追霍凜,剛剛她嚇傻了,竟放任霍凜一人離開大牢,若她現在追上去跟霍凜說她不介意,或許能得到霍凜的好感。
沈溶月剛追至門口,就看見霍凜的玄色身影,她心中一喜:“霍世子!”
她慢慢走近他:“世子英姿,月兒難以忘懷,既然世子開誠布公,月兒也直抒胸臆……”
沈溶月臉色微紅,咬了咬唇瓣,在上京時她哪裡說過此等露骨之語,就是來到西北這等荒蕪蠻夷之地,為了得到一個男子的心才不得不如此。
“得世子為夫,是月兒之幸。”
他未成婚,沈溶月不認為霍凜能推掉薑少嫻的安排,薑少嫻為防霍氏推拒婚事,還帶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麵前玄色身影動了。
霍凜轉過身,沈溶月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他一直麵對著一個姑娘。
明眸皓齒,卻一看就不是貴女的打扮,那姑娘穿著一身西北服飾,應是西北當地人。
她的露骨之語竟被一姑娘聽了去,沈溶月的臉刷地通紅。
可霍凜接下來的話又讓她白了臉。
“抱歉,沈姑娘,”霍凜揚起淺笑,沈溶月第一次見他笑時,覺得是一種對遠道而來的客人流露出來的好意,可此次再看見霍凜的淺笑,忽覺那笑帶著淡淡的諷意。
“你還是回上京吧。”
“本世子有親事在身,大虞律法,已有婚約卻另締婚事者,杖七十,”霍凜瞥了眼身邊的崇嫣:“除了她,本世子誰都不娶。”
那一刹那,沈溶月臉上血色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