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大笑聲響起。
林知府笑聲漸止,鎮定下來:“凜兒,你表兄的腿也讓你廢了,你表姐殘花敗柳之身亦不可能嫁入你霍府,我們親戚一場,你還要做到什麼地步?”
霍凜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林知府:“待氣走你表姑母後,輪到你表姑父我受你整治了嗎?”
他確實暗通沙匪,聯絡羌人,可是誰能證明?
一介匪首的胡言亂語不足為信,這就是他沒在獄中對戈爾巴下手的原因,可這個蠢貨竟跑來向他複仇,還逼得他丟儘臉麵,將所做一切透露了出來。
霍凜現在才現身就是為了等他親口承認吧。
可那又如何?
霍世子因一女子跟林府結了仇,遂想法子整治他們林家,想以勾連沙匪和羌人之罪將他林家連根拔起也說得通。
至於冒出來的這些霍家軍,皆是霍凜親信,他們的證言不足為信。
林知府長籲一聲:“霍氏血脈本就稀薄,霍侯若知你待親人如此冷心冷肺,定失望之極。”
霍凜笑了,他早料到林知府會如此反應:“表姑父不妨自己說與我父侯聽。”
他讓開了身子,林知府這才注意到,霍家軍簇擁下,昏暗的廊柱旁竟站著一人,猿臂蜂腰,身軀高大,亦有極重的威壓。
霍侯一直立於廊下不曾走近,他神情透著失望:“敏學,你太叫本侯失望。”
林知府委頓於地:“侯爺!”
“你為何要如此做?”霍侯跨過門檻,神情極陰,他跟西廠那幫子人打了半日太極,正鬆口氣想與夫人賞個燈,誰知還要處理這裡的破事。
半夜被拉來聽壁角,被親兒子壓著聽了妹夫的房事,聽著聽著,聽到這麼個驚雷。
最大的奸細竟是自己妹夫林敏學!
霍侯瞪著虎目:“說話!”
林知府閉了閉眼,沉聲問:“霍侯可記得,我弟弟為擊退羌人而死?”
羌人遊牧,居無定所,隻是每年寒冬會沿邊劫掠大虞村莊,為抵禦羌人燒殺搶掠,有無數霍家軍將士為此犧牲。
可羌人為何要劫掠?
關外的寒冬比關內更嚴酷,羌人是一群野獸,他們要糧食過冬,他們要女人繁衍。
若他能給女人,能給糧食,是不是羌人就不會來劫掠,他弟弟就不會死?
林知府抬眼正視霍侯:“我是為了保護霍家軍,以一些女人微不足道的性命換取霍家軍將士的性命,邊疆百姓的安寧,十分劃算。”
霍侯氣得臉色鐵青,他忍無可忍,大步上前一腳踹在林知府心窩。
“狗屁!霍家軍的責任就是保護百姓,你如此想法真是讓你死去弟弟蒙羞!還十分劃算,”他又一腳:“羌人豺狐之心,你退他進,你今日能為求一時之和給他女人,他明日就能讓大虞割讓城池!”
霍侯還欲再踹,突然一聲淒厲喊聲。
竟是林夫人攜了女兒前來,那林家表姐見烏壓壓的將士以及父親這般慘狀,當即腹部抽痛,有小產之跡。
林夫人忙令人去請大夫,又哀哭著抱住霍侯的腿,言父母已去,她斷然無法承受喪夫之痛。
霍侯臉皮抽動,表妹父母的救命之恩壓在身上,他煩悶地摁了摁眉心,朝霍凜揮了揮手:“把你表姑父押回牢裡,聽候發落。”
“父侯的意思是,我可以管此事?”
霍侯瞪霍凜一眼,心中既欣慰又憤憤然,不聽話的小兔崽子這是找他要個準許呢。
他叫霍凜不要插手,他這次子嘴上應了,老實待侯府裡待了那麼些天,不該他管的事可一點沒鬆手,可正是因為霍凜的持續跟進,才有今日林知府的暴露。
欣慰歸欣慰,霍侯嘴上仍不鬆口:“與其管此事,不如想想怎麼處置那上京來的貴女,我看你今日與她出府,讓人獨自回來,萬一人死在我無庸城裡,又是一件大事。”
霍凜想了想:“我與人定了親事,上京貴女自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說畢,他不顧霍侯的吼叫,帶著人押了林知府和戈爾巴出了林府。
深夜的無庸城還沉浸在熱鬨之中,霍家軍開路,將賞燈的百姓與林知府和戈爾巴隔開,百姓們竊竊私語,行走間,無數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霍凜麵無表情。
有一事他不明,就是那個殺了三名霍家軍將士的刺客,林府裡要是有這般好手,林知府今夜就不會差點被戈爾巴害了性命。
七巧板還缺了一塊。
“霍世子,我有一事要報,”戈爾巴被韁繩所束,蓬頭垢麵,突然掙紮著高聲喚霍凜:“烏達覬覦那商女許久,我倆分開時,聽他說要去找那商女。”
霍凜不理,烏達被他的人在城外蹲到,已經是一具死屍。
“商女,崇嫣。”
霍凜猛然抬眼,眼中寒光迸射,他穿過霍家軍朝戈爾巴走去:“誰告訴你她叫崇嫣——”
沙匪不應該知道崇嫣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