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打開錦盒,軟墊裡躺著一把短匕,她拔出匕首,鋒銳的刀刃寒光湛湛,刃之上的水波花紋更是精美至極。
崇嫣心情大好,點點老鷹的喙:“你主子送的禮物甚得我心。”
雄鷹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看她,似懂非懂地歪了歪頭。
當夜,崇嫣睡到半夜忽醒了,迷迷糊糊睜眼時,瞥見霍凜抱臂坐在床邊椅子上,他闔著眼,眼底顯出深深倦色。
崇嫣翻了個身,側著身看著霍凜,他白日裡那麼忙,夜裡還要在她這裡待滿兩個時辰,不間斷一日。
霍凜聽到響動,眼皮微動,卻沒睜開眼:“睡吧,我再坐一會兒就走。”
崇嫣讓開一個身位:“要不你上來睡吧。”
不休息好,白日裡也沒精力巡視。
聽到此話,霍凜倏然睜眼,他的眼眸太銳利,崇嫣與這目光一觸,心頭微顫,不禁往床裡又縮了縮。
霍凜傾身覆來,崇嫣看腦袋邊霍凜抓著床柱的手,呼吸都緊張了,可那手隻覆了她眼,幫她掖好被子。
黑暗中,她聽見少年輕輕調笑,聲音帶著疲累卻強撐的啞:“下次再說此話,我可就當真了。”
是夜,商行,燭火搖曳。
天字號房內,薑少嫻著羅裙,提筆作一幅竹簡畫,吱呀一聲,冷風從外湧入,吹得桌案燭火瘋狂搖晃。
一個戴著風雪帽的壯碩男子跨入門檻,他見薑少嫻一身女子打扮,心裡湧起輕視,輕蔑道:“想不到西廠廠公跟個女人似的,長得倒是比花魁都好看。”
薑少嫻輕瞥了眼:“你是什麼東西,叫你的主子來說話。”
那男子還欲開口,一把劍橫於他頸,付玨無聲無息地接近他身後,稍一用力,男子脖頸滲出血。
男子連聲道饒命,梗著脖子被付玨用劍逼到一邊。
昏暗的廊下,一個男子控著輪椅入內,他麵色枯黃,臉頰凹陷,一雙眼睛奇亮,閃動著執拗瘋狂的光。
是林鳴之。
薑少嫻瞥他:“林公子,你如此辛苦前來,沒人跟著你?”
“我爹都死了,霍家軍裡誰還會看我林家一眼?”林鳴之語氣嘲諷,林府傾覆讓他眼中含著怨毒:“倒是督主,這幾日你也看到了,扮作商人入關的羌人皆被霍凜斬殺,想借關市引羌人奸細入關,攪弄無庸城的計謀行不通的。”
“我那表弟能耐得很,說不定他今夜就在哪裡蹲守著你我呢。”
“今夜麼,”薑少嫻遲遲沒有落筆,墨滴滴在竹簡上,在精美的仕女圖上暈染了個墨點,好好一幅貞靜仕女圖被這墨點全毀了。
薑少嫻擱下筆,拿出刀片將那墨跡輕輕地從竹簡上刮掉,有墨點沒關係,他會很耐心地將之刮乾淨:“林公子放心,這個時辰,霍凜夜夜都不得空。”
付玨告訴他,霍凜夜夜入嫣兒的房,醜時才離去,兩個多時辰待在女子閨房裡,做什麼不言而喻。
林鳴之舔舔嘴唇:“薑督主,我可以替你聯絡羌人。”
他一條腿被霍凜所廢,另一條腿因撞破阿姊與侍衛纏綿也摔斷了,本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直到父親死後,他發現府裡一些侍從不見了。
這些侍從正好是引他看到阿姊與侍衛私通的那幾個。
原來不是巧合,而是霍凜暗暗指派!
那些侍從是霍家軍的釘子,潛入他林府正是為了監視他父親,監視他,現下他林府敗落掀不起風浪,那些釘子自然撤出了。
林鳴之想到林知府死的那夜。
其實那夜,林知府死前拚儘力氣在他衣上寫了一行字——西廠廠公是假,林鳴之大驚,趕緊將那血書藏起,回到林府後,他在靈堂裡對著那行血書坐了一宿,終是將它投入炭火中,燒了個乾淨。
阿姊小產,父親被殺,母親以淚洗麵,他成了半個廢人,這全都是拜霍凜所賜。
他恨不得霍凜死,為何還要幫他守西北,守一座城?
父親拚死告訴他是希望他將此事傳達給霍府吧,他要讓父親失望了,他要投西廠。
投西廠,哪怕做一個閹人腳邊的一條狗,隻要可以覆滅霍府,做這西北的頭狼。
“我爹生前跟羌人做交易,我從他書房裡找到了聯絡羌人的途徑,我可以做那個帶話的卒子。”
薑少嫻氣定神閒:“我有土酋。”
“土酋死士殺霍凜,霍凜睚眥必報,對土酋各方麵都限製得很死,也著力派人手盯他們,盯到他們不得動彈,不然,您根本不會見我。”
薑少嫻手指敲擊桌案,林鳴之說對了。
他成功潛入無庸城,行動自如,身邊得用之人隻有付玨,薑少嫻讓扮成西廠廠公的親信儘可能高調,成功吸引了霍家軍的注意,也致使西廠錦衣衛被解了兵器。
他靠著土酋勢力與羌人接觸,命土酋死士去試霍凜身手,若能將之圍殺最好,結果霍凜未死,他被迫與土酋隔開,也與羌人斷了聯係。
薑少嫻冒險近距離觀察霍凜,他掌握了霍凜的弱點,可是,他一時間竟無法推進下一步計劃。
身在無庸城,他聯絡不上羌人,可退出無庸城……帶不走嫣兒,發現嫣兒是意外之喜,不帶嫣兒走,他絕不會獨自離開無庸城。
眼睜睜看著霍凜沾染他的嫣兒,看著付玨每夜遞上來的,霍凜從嫣兒房裡離去的時辰,薑少嫻的忍耐快到極限,正在這時,林鳴之找來了。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霍弈被他所殺,接下來是霍凜,霍家……注定是要覆滅在他薑少嫻手中。
“我要你給羌人去信,邊關互市,正是燒殺搶掠的好時候。”薑少嫻沉吟。
林鳴之麵色一變:“搶無庸城?羌人瘋了!”
霍侯坐鎮,無庸城羌人進都進不來。
“誰說劫掠無庸城?”薑少嫻雙眸微眯:“我要將霍侯引到彆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