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束腳,還挺可愛。
隻是這種可愛,在戀愛初期還能算得上是情趣,一旦抵達穩定期,再加上異地戀,就消淡不少。
“洗硯哥怎麼忽然間想見她?”梁婉茵說,“我以為他對你的私生活不感興趣。”
“我也不清楚,”葉熙京說,“你知道,他是那種……嗯——”
停了一下,他說:“我哥隻會選擇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對象。”
千岱蘭誇讚:“好棒的感情觀。”
葉熙京繼續說:“他也隻會選擇’即使沒了感情、仍舊能維持穩定婚姻’的結婚對象。”
千岱蘭感慨:“好爛的婚姻觀。”
旁邊的梁婉茵瞪了她幾眼。
千岱蘭沒注意到,她隻仰首看商場穹頂的裝飾水晶燈,看燦爛陽光通過透明玻璃款款散落。
她不在意那位神秘又古板的大哥,也不在意葉熙京讓她來這裡的目的;她甚至可以忍下和梁婉茵吵架的衝動,也可以按照葉熙京的意願去換上新衣服。
因為她喜歡葉熙京。
就像穿了一雙舒服又漂亮的鞋子,她可以忽略掉鞋麵上的些許汙漬。
三人到了。
約定的餐廳在頂層,訂好的位子在大落地窗旁,俯瞰這紙醉金迷的城市一隅。
侍者指引著千岱蘭等幾人往前走,千岱蘭發現那裡已經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皮膚很白,相貌清俊,白襯衫黑西裝藏藍領帶,像千岱蘭看的那些韓劇男主。
此刻,他正仔細翻閱菜單。
葉熙京和梁婉茵還在對謊言,替千岱蘭更真實地捏造出一個“家境貧寒、勤工儉學的優秀大學生”身份;腿長輕快的千岱蘭,已經大步流星走到那個男人麵前。
“初次見麵,你好,”千岱蘭說,“我是千岱蘭,您就是葉洗硯葉大哥吧?您比我想象中還要英俊——”
“千岱蘭小姐?”男人起身,微微鞠躬,微笑著說,“我是葉先生的秘書,楊全。葉先生去洗手間了,稍後就會回來。”
毫不誇張。
這一鞠躬,給千岱蘭徹底鞠進了韓劇裡;千岱蘭尷尬地說對不起,楊全微笑著說不客氣——
千岱蘭發現他的微笑看起來就像印刷書一樣標準。
鬨出烏龍的千岱蘭,忍不住回頭看葉熙京。
葉熙京快步走來,笑著看她,搖搖頭,才和風細雨地同男人說話。
梁婉茵調侃:“還真是個剛出土的花瓶。”
千岱蘭看到葉熙京的耳朵動了,像小貓一樣。
他的行為也像小貓,聽到了,也僅僅是聽到了,沒什麼表示,更專注於麵前的談話。
千岱蘭說:“我想去一下廁所”。
她不明白這句話哪裡又戳中梁婉茵,對方笑得更大聲了。
現在,千岱蘭對這個城市的印象不是很好。
她的胃開始不舒服,火車上氣味大,被子也是發黴的冷味,睡了一夜的冷火車過來,什麼東西都沒吃,現在隻想乾嘔。
這裡的衛生間比麥姐那引以為傲的店內裝潢還要奢華,奢華到千岱蘭找不到“男”和“女”的標誌,隻有看不懂的拚音,什麼“nt"s”,“dies"s”。
回去問,梁婉茵肯定又要笑了。她看起來很在意容貌,倔強又貼心的千岱蘭,不想再讓她嘴角多長笑紋。
千岱蘭盯著看了許久,遵循著男左女右的準則,毅然決然地踏入了標注著“nt"s”的衛生間。
踏入後,繞過一整排整潔乾淨的洗手台,一看,千岱蘭就發現自己走錯了。
不幸的是,這是男廁所。
幸運的是,男廁所目前隻有一個男人在,且背對著她,正站在小便池前。
男人高大,黑襯衫黑褲子,袖子挽到小臂處,露出肌肉漂亮、結實的一截小臂。
千岱蘭隻看清他左小臂上有一道淺色的、長長的疤痕,熱血瞬間衝到大腦,她立刻說聲“抱歉”,轉身就跑。
——沒徹底跑出去,一刺激,胃中翻箱倒櫃,再也忍不住,千岱蘭不想吐在光潔的地板上給保潔阿姨帶來痛苦,折中衝到最近的洗手台前,哇地一聲吐出。
飛快擰開水龍頭,大量的水流聲遮蓋住嘔吐聲,衝走吐出的消化汁液,這下真的狼狽極了,千岱蘭掬一捧冰冷的水撲在臉上,因為乾嘔難受而流出的熱淚順著臉頰滾。
糟了!
妝花了!
下意識從口袋中摸索著紙,來北京前,她扯了好大的卷紙,疊起來放在口袋中;摸了個空後,千岱蘭才想到,自己換了裙子。
嘩啦啦水聲響,男人沉默地在她旁邊洗手,黑色襯衫衣袖卷起,他左小臂上有一道淺色的、長長的疤痕。
是剛才廁所中不慎偶遇的仁兄。
仁兄情緒穩定得像個假人。
千岱蘭還在嘗試地四下尋找隱藏的紙巾盒——殷慎言提到過一次,北京很多公廁洗手台都有免費紙巾。
隻是不知道藏在哪裡。
“你好。”
正狼狽摸索中,千岱蘭循著被睫毛和水打濕的眼睛望,朦朧地望見一雙修長的手,遞了紙巾過來。
“抱歉,”那是極好聽、極溫和的男人聲音,“剛才嚇到你了,你還好嗎?”
“還好,”千岱蘭用紙巾蓋住眼睛,她微微弓著身體,啞著聲音說,“您放心,我什麼都沒看到。”
“哦?”男人平和地問,“什麼都沒看到?”
“對,”千岱蘭點頭,她為自己的話增加可信度,“我一個清華大學生,難道還會騙你嗎?”
她聽到男人笑了。
不愧是大城市的人,這情緒真穩定啊。
“雖然沒有禁止女士使用男士盥洗室的洗手台,但還是不太合適,”男人指了一下位置,告訴她,“紙巾在這裡——再見,清華大學生。”
情緒很穩定的先生情緒很穩定地走掉了。
腳步聲消失後,千岱蘭飛快鑽進隔壁的女衛生間,用紙巾擦淨臉上的水,小心地擦掉糊掉的妝和部分睫毛後,才淑女地走向訂好的餐桌。
餐位前多了個男人,黑襯衫黑背影,高大端正,掩在一叢細碎葉綠植後,楊全正為他倒茶。
葉熙京先發現她,站起來。
“岱蘭,快過來,”他微笑著介紹,“哥,這是岱蘭,我女朋友;岱蘭,這是我哥,葉洗硯。”
葉洗硯起身,左臂上卷起的衣袖放下一半,露出半截淺色的疤。
千岱蘭來不及看他的臉,她的表情在看到疤的瞬間失去管理。
對方才情形一無所知的葉熙京,還在笑眯眯地按照原劇本介紹。
“哥,岱蘭下午還得回北大上課,課程排特滿,”他說,“等會兒吃完飯,我就得送她走,下午就不一起玩了。”
千岱蘭:“……”
劇本已經改了,熙京。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先尷尬,還是先替葉熙京尷尬。
“哦?”
千岱蘭聽到葉洗硯略帶笑意地問,“回北大上課?清華大學生,為什麼要去北大上課?”
葉熙京不明就裡:“什麼清——”
“是這樣的,”千岱蘭打斷葉熙京,深深向葉洗硯鞠躬,麵不改色,鎮定自若,“哥哥,我本科清華,剛考研到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