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以為我不懂洋禮,你行吻手禮,怎麼沒有單膝跪下?
哼,當初見我爹爹的時候,可每次都是單腿打千,一副奴才相的。
卻見邵全忠輕笑,“慧兒,你這身裝束,要抹一個豔紅的嘴唇才更有效果,要是戴個墨鏡,就更有法蘭西範兒了。”
“哼,我才不畫那麼濃的妝呢,顯得人都老了好幾歲。
好啊,邵哥哥,原來你嫌我這身打扮老來著,看我不找爹說你的壞話——對了,廖叔,人家嫌你買的衣服顯老呢。”
容慧身後傳來一個醇厚的聲音,“慧兒,你本來就太年輕,穿上這身變成熟了,這是好事。”
邵全忠打量容慧身後說話的男人。
男人西裝革履,看上去三十出頭,中等身材,留著兩撇小胡子,看血統是純粹的中國人,可是眼窩有點內陷,臉上帶著洋人的氣質。
不用問,這也是個經常跟洋鬼子打交道的,多半是容閎的朋友。
要是從他嘴裡說出什麼奶死土泥鰍之類的話,肯定不是加州調,就是倫敦腔,絕不會是順義英語。
容慧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後腦勺,“邵哥哥,看見你光顧著高興了,忘了爹的囑咐。
給你介紹下,這位廖叔是我爹的好朋友,原水妖號飛剪快速貨運船大副廖容,我爹推薦他來幫你的。”
廖容本來是準備見一位六品頂戴的大清官員的,按理該磕頭。
對方既然是自己朋友容閎的晚輩,自己隻要裝出要磕頭的樣子,對方一定會攙扶的,自己順勢也就免禮了。
如今看對方居然是個英氣畢露的洋人軍官形象,這個形象大出廖容的預料。
對方是穿軍裝的,還要不要磕頭?
正猶豫間,卻見邵全忠哈哈大笑,向自己伸出右手,“廖先生好,我就是邵全忠,字雨亭。
容叔介紹的,一定是高人,歡迎歡迎。”
廖容下意識伸手,兩人手掌緊握,廖容沒敢按邵全忠的提示拿大叫他的字,措了下詞,“邵將軍儀表非凡,學貫中西,佩服佩服。在下廖容,廖海昌。”
“海昌兄,恕怠慢,我這邊還有一位客人,請一起視察下我的隊伍,容後詳談。”
邵全忠朝廖容微微欠身,右手一伸,“請!”
回身又向文秀一伸手,“文小姐請。”
廖容微笑躬身,心內卻是浪濤翻滾。
容閎向他介紹邵全忠的時候,神色激動,一副對方是天下明主,唯一能為中國實現工業化的救星的樣子。
他當時頗不以為然。
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再厲害能厲害哪兒去?
容閎老哥多半是報國無門,碰壁久了,看見蘿卜就當一盤菜,自己是抱著觀察的態度來的。
誰知一見麵,邵全忠確實如他想象般年輕,卻有著年輕人絕不該有的老辣。
應對兩夥客人熟練自如,跟不同的客人對答應酬,滴水不漏。
跟在邵全忠的身後前行,廖容搖頭歎息,喃喃自語,“莫非這世上真有不世出的天才,被我碰上了?”
讓廖容震驚的還在後頭,一行人一進圩子,一陣嘹亮的軍歌聲就傳進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