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氈早已鋪下,數十個漢子齊齊拜倒,同聲大呼:“小人等拜見蒲山公。”
李密慌忙俯身,雙手伸出,虛虛扶之,說道:“怎敢當諸位好漢此禮?快些請起,快些請起。”
數十個漢子沒人動彈。李善道低著頭,左瞧右瞧,見沒人動,便也不動。
翟讓咳嗽了聲,說道:“諸位兄弟,見禮已罷,你們都起來吧。”
數十個漢子轟然應諾,這才紛紛起身。李善道慌忙跟著,也站了起來。
翟讓與李密說道:“玄邃兄,院中的這些好漢,皆是咱寨中大都督以上的頭領,自今日起,便算是與兄都認識了。”問他說道,“兄要不要和他們說兩句話?”
這瓦崗進得委實不易,曆經曲折,於今終於算是入了夥了,可雖已入夥,便剛才堂上,在敘話之時,王儒信、翟寬、翟摩侯等顯然對李密等還有很強的排斥。
翟讓心頭甚感熨帖,笑著又勸他了兩句,見他執意不肯,便就罷了,與院中的眾人說道:“自此以後,你們見到蒲山公,便如見到俺、雄信、茂公等一般,切不可無禮,須當恭謹!”
滿院數十個漢子,再次轟然應諾。
翟讓令道:“各就席坐吧!今晚,咱們寨中歡慶,大家夥不醉不散!”
院內眾人應諾,等翟讓、李密等還回堂中,依按各自的寨頭,乃紛紛相聚入席坐下。
劉胡兒給李善道說了聲,沒再繼續在院裡待,進堂中去服侍徐世績了。
鳳凰分寨的幾個校尉,李善道與之都認識了,這幾個校尉一因衝著徐世績的臉麵,二也是李善道劫程煥這樁買賣乾得不錯,因是對他都頗為親熱,眾人坐定後,借等酒菜的空,熱熱鬨鬨地閒聊說話。聊的內容自是不外乎李密等這次入夥此事。李善道多是聽,沒怎麼開口。
先是供給堂內的酒食,魚貫地送入進去;接著,歌舞女們伴著樂聲,在堂下開始曼舞輕歌;隨之,給院中好漢們吃喝的酒食,也流水也似地送將了上來。
這些好漢都是粗豪的草莽漢子,沒那麼多的禮節講究,夜雨拍打雨棚的聲中,火把光下,早已大吃大喝了起來。有那好酒的,甚至菜肴都不吃一口,端著酒碗,隻尋相好的,痛飲不止。
李善道有心與本分寨的這幾位校尉處好關係,亦是仗著酒量好,也沒怎麼吃菜,與他們或者連連碰杯,或是猜枚劃拳,很快地也融入到了這酣暢喧嚷的環境中。
卻酒才三巡,一陣豪邁的笑聲從堂內傳出。
這笑聲,是單雄信的聲音。
高醜奴“哎喲”一聲,低聲說道:“單公又要出來舞槊了。”
果是如此,單雄信酒興上來,出到院中,抄起長槊,在空地上,當真又是一番舞動。
舞的也真是好看,滿院的好漢齊聲喝彩。
唯高醜奴悶悶不樂,嘟噥說道:“單公也不知到底何時才得空閒,有空教俺耍槊!”
李善道持著酒碗,待單雄信舞罷了一趟槊,正待上前,給他敬碗酒,聽到堂門口傳出又一人的笑聲,轉目看之,見是李密、王伯當等不知何時都站在了門口,在觀單雄信舞槊,笑聲是王伯當的,緊隨笑聲,王伯當高聲讚道:“單兄不愧飛將之號,這一手槊,舞得滴水不進,虎虎生風,實俺平生僅見!料古之關、張,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單雄信單手持槊,將槊綽了個花,腋挾槊柄,長槊斜斜上指,擺了個威風的造型,另一手撫須,帶著醉意笑道:“伯當兄誇讚,俺不敢當。些微能耐,怎能與關、張相比!”
正在遲疑,是不是等會兒再去給單雄信敬酒,李善道感覺到,似有兩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動聲色地,循著感覺看去,卻是房彥藻立在李密身邊,摸著胡須,在似笑非笑地看他。
“他瞧我作甚?”李善道與他對視了一眼,心道,“莫非是因回寨那天,我不給他讓路,這廝是故竟將老子便記恨在心?”正思酌間,堂中傳出了又一人的說話聲音。
這人說道:“單兄的槊舞得雖好,一人獨舞,不免少些意思。翟公,今日此宴,是為歡慶蒲山公入夥的好宴,俺願劍舞,為公助興。就是隻俺一人,舞不起來,蒲山公,何不你我對舞?”
說話這人,是王儒信。
房彥藻看視李善道的視線,收了回去,他回顧堂中,神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