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透過柴房的門縫,看到了高醜奴那雄壯的身影,王嬌嬌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王行德已經一疊聲地催促她和她的母親快些從柴房出來。
自柴房中出來,立足未穩,一輛架子車早已推到她和她母親的麵前。王行德幫著手,扶她倆坐入了車中。高醜奴呦嗬了聲,推車的兩人便推起車子,把她和她母親往院子推。
王嬌嬌抓著車欄,倉皇地扭臉去看王行德,她母親問道:“推俺們去那裡?”
“李二郎家!彆說話,你和嬌嬌坐穩當了。”王行德仗著棒子,隨護在車邊,說道。
推車的兩人中一人笑道:“王大娘,你彆怕,二郎專門令俺們接你們去家的。”
王嬌嬌這才看見,推車的兩人,她也認得,一個是姚阿貴,一個是張伏生。
她不由想道:“真的是瓦崗賊來了?是那浪蕩兒怕俺家遭了賊劫,所以特地叫高醜奴他們來送俺們先去他家?”說不來的感覺在心中,既是仍還害怕,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點安心。
出到院外,火把光下,巷子裡密密麻麻的擁擠了數十人,婦孺老弱俱有,孩子在哭,大人們在惶恐地竊竊私語。見王行德等出來,十五郎上前,賠笑與高醜奴說道:“醜奴,你看俺們?”
高醜奴得的李善道的命令是,入城後,第一時間趕到王嬌嬌家,護送王行德一家去李家,至於王家裡中的其餘住戶,李善道未有交代,他卻有擔當,大手一揮,說道:“都跟俺走!”
一行人遂跟著他,皆出了裡。
抄起了放在車上的一麵旗,高醜奴掣在手中,另一手提著根鐵鐧,昂首闊步,徑引眾人前行。
一**的瓦崗嘍囉,打著火把,綽著矛、持著刀,從城西門那邊不絕地湧奔進來,或分散入沿街各裡,或喊叫著往前跑,整條街都在沸騰,放眼看去,淨是凶神惡煞一般的強人!
王嬌嬌嚇得伏在她母親的腿上,不敢再做分毫多看。
就像是騰雲駕霧也似,在路過強人的喊聲、路經諸裡中傳出的哭喊等聲中,仿佛是過了很久,終於車子轉進了一裡,——這裡中明顯安靜了許多,並無強人入內。
接著,很快的,車子停在了一家門前。
已有數人在門口等待,為首者快步迎上,行禮說道:“王翁到了?俺阿兄在屋裡,正在等你。”
李良等幾人讓開路,姚阿貴、張伏生推車入院。
跟著來的那數十人,人數太多,院子裡裝不下,大都留在了巷子裡,隻十五郎和幾個保長隨著王行德等進院去見李善仁。
高醜奴也沒有進院,他把手裡的旗幟晃了晃,與李良等說道:“徐大郎有令,凡寨中兄弟,有家是衛南者,不許任何人敢往騷掠。我等下再把二郎的這麵旗幟插到裡門口外,裡中、家裡都足可保無事。姚大郎和張四郎他倆留下,俺就不留了,俺得趕緊去尋二郎!”
這時,剛拆下門檻,姚阿貴、張伏生正推著車子進院,王嬌嬌再次大起膽子,朝高醜奴舉著的旗上看了眼,旗是黑旗,見那旗上寫的是“左二府校尉李二郎”。
難怪適才街上的時候,那麼多的強人,隻從車邊和他們一大人群邊上路過,卻無一人來搶他們,原來是因這麵黑旗的緣故!
一個小婢上來迎接,王嬌嬌和她母親坐的車子已入院中。
卻說高醜奴離開李家門口,把黑旗插在了裡門外,又與守在裡門口的秦敬嗣、焦彥郎等說了幾句話,就提著鐵鐧,上到街道,混入進了川流不息的瓦崗嘍囉之中,奔往縣衙而去。
縣衙已經被打下來了。
外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劉胡兒引著數十漢子,守在縣衙門口。
看到高醜奴奔來,劉胡兒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大郎正在與二郎他們議事,你是進去等?”
高醜奴說道:“俺以為縣衙還沒打下,還想著過來幫忙。”
“大郎許諾了馬令,投降不殺,他就降了。”
高醜奴說道:“那俺進去等吧。”
就進了縣衙,衙內前院的院中、繞邊的廊上,亦滿是持矛、帶刀的漢子在警戒。
這些漢子都認得高醜奴,沒人攔他,任他上了走廊。
高醜奴到得堂門口,探頭朝內瞧了瞧。
堂內坐著十多人,衝著堂門,主位上坐著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黑襆頭、披著鎖子甲,虯髯滿麵,可不就是徐世績。堂的兩邊,對坐著的餘下諸人,有的穿著圓領袍衫,有的也還披著甲,則大部分是鳳凰分寨的一乾校尉。李善道正在其間,位處在左邊數人中的最下手地方。
徐世績正在說話。
高醜奴縮回了頭,傾耳細聽。
聽見徐世績在說的是:“這一仗打得不錯。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把衛南打下了。翟公知後,必然歡喜,隻要是今晚取城有功者,一定都有重賞。但重賞歸重賞,我等多東郡人,今衛南既下,鄉土情誼不可不講,在這裡,俺把攻城前就已給你們定下的軍紀,再說一遍。今晚權且不說,明天開始,入城各部,一律不許搶掠縣中百姓,若有犯俺此軍紀者,斬之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