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跛蹄乾脆利索地扇了他個耳光,罵道道:“狗官,二郎麵前,還敢汙言穢語!”
李善道作色訓斥,說道:“跛蹄,不得無禮。”命令秦敬嗣等,“把陳公放開。”笑臉迎人,與這濮陽縣令說道,“我聽得公尊姓陳,可是麼?公請聽我一言,我等非是尋常賊子,乃瓦崗翟公帳下。公當已知,便連蒲山公李密,現也已投鄙寨。我寨素來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東郡百姓,包括你濮陽縣的百姓在內,我寨從無侵害。今取貴城,也一樣不會亂殺無辜。”
這姓陳的濮陽縣令罵道:“李密這等反賊,你竟也敢來說!賊死囚,日前本官才得齊郡張大使來書,張大使不日就將親率兵馬,來滅你瓦崗,你瓦崗賊不思逃命,反敢於此際攻我縣城,你們這是嫌你們死的慢麼?賊死囚!狗賊!張大使用兵如神,待他兵到,你等唯受死耳!”
李善道當然也知,靠他三言兩語,斷然是難以說降這位陳縣令,所以還是要說兩句者,無它緣故,無非是“業精於勤”,想要抓住這個機會,鍛煉一下自己說降人的能力罷了。
見這陳縣令罵個不休,顯是自己的說辭不能入其耳,他歎了口氣,與高曦說道:“高老兄,且請莫要見笑。我是個實在人,口笨嘴拙,不會說話。雖是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位陳公,卻不能解我誠心。”揮了揮手,令道,“將他嘴堵上,且捆了,押下去吧。”
喧嘩聲響,數十人從後邊跑來。
高醜奴提鐧,護在了李善道身側。
眾人轉身去看,來的這數十人有自己人,陳敬兒、董法律、袁德珍等皆在內;也有十幾個陌生人。
李善道心中已知,那十幾個陌生人肯定就是在城中內應生亂的那群人了,便不等他們到前,自迎上去。兩下相見。陳敬兒拉著陌生人中的一人,與李善道介紹:“二郎,這位便是在城內舉事的諸好漢的頭領。”向這人介紹說道,“伯常兄,這位便是俺們的大頭領李二郎。”
那人慌忙叉手行禮,說道:“在下季伯常,見過李二郎!”
“季伯常”三字入耳,李善道內心一驚。
李善道撓了撓耳朵,試探問道:“足下大名,我未聽清,敢請足下再說一遍?”
“敢請二郎聽知,俺賤名博起,字伯常。”
李善道這才知道,自己剛才是聽錯了,心放回去,回禮說道:“原來是伯常兄”——這人卻非是徐世績所說的他那幾個在濮陽的朋友之一,親熱地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今與兄雖初見,有道是,‘何地無奇才,苦是不相識’!苦與兄以前竟不相識!今克濮陽,乃知兄之奇才!”
“實不敢隱瞞二郎,俺之所以在城內舉事者,實是因本以為二郎所率來取濮陽之兵,必是人多勢眾,適與這位王賢兄說話,俺才知曉,二郎所率來攻濮陽的部曲,居然僅才三四百數!二郎‘奇才’之讚,伯常豈敢當之?誠然是多虧了二郎麾兵攻城,濮陽這才攻下,俺與從俺舉事的兄弟們,也這才未有事敗身死!在下這廂,多謝二郎!”季伯常掙開手,退後下揖。
英雄重英雄,這兩個人,一個在並未與城外來兵溝通的情況下,就有膽子聚眾在城內舉事,一個隻帶了三四百眾,而就敢一見城內生亂,便趁機攻城,真可謂是俱有奇膽。
故是,兩人今天儘管初見,一見之下,卻三言兩語間,兩人已是對對方各有敬佩,相見恨晚。
王須達已與秦敬嗣等將陳縣令綁了,丟在了門邊,此刻見他倆敘禮完了,急忙上前,與李善道說道:“二郎,伯常兄確是奇才,然俺之愚見,現非敘話之時,咱們趕緊的,先把縣寺搶了,然後便快點走吧!”
李善道訝然問道:“走?走去哪裡?”
王須達亦是訝然,怔了下,說道:“自是撤出城外。”
“為何要撤?”
王須達說道:“二郎,咱就三四百人,加上伯常兄的人手,也不過五百上下。俺剛問過伯常兄了,濮陽城裡住民一兩萬眾,咱這點人,必定控不住城中。既控不住,還不趕緊搶了走?”
李善道問秦敬嗣、陳敬兒、董法律、袁德珍、季伯常、高曦等人:“你們說呢?”
季伯常說道:“縣裡民戶雖多,俺是本縣人,誰敢作亂?何須撤出?”
陳敬兒笑與王須達說道:“好不容易打進來的,若隻搶搶縣寺,便就撤了,不可惜麼?”
李善道哈哈一笑,說道:“兩位老兄所言,正對我的心思!”
這一次打下濮陽,與上次打算搶掠酸棗縣寺是不一樣的。
上次那時,李善道隻部曲百餘,實是太少了,所以隻能打“搶一搶縣寺就走”的主意。
這一次,合計加上季伯常聚的人手,他卻有四五百人眾,雖還不算很多,可隻要把縣裡的貧戶百姓發動起來,卻控製住濮陽,非是難事,這是其一。
再一個,還有更要緊的一點,就是陳敬兒說的,“好不容易打進來了”,那麼既有控製住濮陽的把握,則當然就得抓住這個機會,擴充部曲!又怎能還眼界放低,隻圖些財貨掠奪?
故此,王須達的建議,從開始決定打濮陽起,其實就壓根的不在李善道的選擇中。
則是說了,說來說去,最關鍵的還是發動貧戶,控製城中。如此,這貧戶怎麼發動?
李善道問季伯常,說道,“伯常兄,縣裡的糧倉在哪裡?”
季伯常順著縣寺往前指,說道:“再往前即是。”
李善道下達命令:“醜奴,把老子的大旗豎起來,往城裡喊,老子在這兒開倉放糧。”令秦敬嗣、陳敬兒等,“去打開糧倉,預備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