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聰明的,叫道:“打他們的人多了,朝廷咋知是誰把他們打死的?”
此前聽自徐世績說的那個故事,現就派上了用場。
李善道蹙起眉頭,露出憂色,顧視著眾百姓,說道:“有件事情,鄉親們中可能有人已有所聽聞。三年前,楊玄感起事,攻東都時,曾給東都的百姓分過糧食,後來他事敗身死,鄉親們可知,狗皇帝是怎麼處置那些得了他分糧的窮苦百姓的?數萬、十幾萬的百姓啊!全被坑殺在了洛陽的城門外。鄉親們,不錯,這幾十個貪官惡吏,並非是你們一個人打死的,可若是狗皇帝用處置洛陽百姓的辦法,來對待你們,可如何是好?”
眾百姓你看我,我看你,全都目瞪口呆。
法不責眾,此言有理;但若碰上不講這一套的,即便違法的是眾,隻怕也是個個都要受責。
百姓們有的低頭看自己領到的糧食,有的湊上前,去摸被打死的貪官惡吏的鼻息。
糧食到了手,不舍得再還回;二三十個貪官惡吏的確是都已被打死,不可再以複生。
李善道的詢問回蕩他們耳邊:“可如何是好?”
兩三人跟著季伯常,沿著縣中街道,乘馬來到。在這兩三人後頭,各又跟著或多或少的隨從。到了近處,季伯常與這兩三人下馬,引之來至糧堆上的李善道這裡。
這兩三人便是季伯常奉令去尋的徐世績在濮陽的那幾個朋友。
李善道未下糧堆,也不給這兩三人說話的機會,再次環顧眾百姓,示意他們往這兩三人處看,高聲說道:“鄉親們,這幾位是誰,不用我說,想必你們大都也都認得,俱貴縣之強豪、右姓!但有一件事,你們大概還不知,他們幾位和伯常兄一樣,現都已主動投入到了咱義軍中!鄉親們,比之家大業大,你們有誰能與他幾位比?比之名望,你們又有誰能比他幾位比?連他幾位,都已甘願投咱義軍,鄉親們,你們還在猶豫甚麼?我瓦崗馳騁東郡、汲郡、滎陽郡、梁郡等郡這麼多年,有一支賊官兵敢來抗我瓦崗麼?強如張須陀,前攻韋城,亦無功而返!鄉親們,想不想往後日日吃飽肚子,再不受人欺淩?且往左邊來!錢帛、兵械,現即可分!”
季伯常揮臂高呼:“投了咱義軍,殺儘貪官,日日吃飽肚!”
秦敬嗣、高醜奴等也都揮舞兵器,儘皆大呼:“投了義軍,殺儘貪官,日日飽肚!”
就像翟讓犯了法,被關在了牢獄內,卻尚能仗其名聲,得出生天,在瓦崗做出一番事情;亦便如李密,雖然造反失敗,流落江湖兩三年,可卻也還有王伯當等這些豪傑效死追隨,一個人的名聲,特彆在聚集部眾的時候,是相當之重要,具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季伯常在濮陽已有名氣,他帶來的這兩三人更有名氣。
於前期鋪墊已足的情況下,加上成堆的錢帛耀眼,遂在季伯常等人在濮陽縣的名聲招引中,眾百姓中不再猶豫,起先是四五人,接著是數十人,到最後,隨著更多的已領完糧食的百姓們聞知後,不少也相繼蜂擁又來,願從投李善道,到左邊站定的已足足數百之多!
李善道說到做到,隻要肯投從者,一概當場分給錢帛、兵械。
看著從投者領到的錢、布,一些遲疑不決的,心一橫,亦索性投了。
忙乎了一整夜,到天亮時,縣寺倉儲的糧、錢、布等諸物,大部分都已分出,清點投從之眾,近千之數了。——不止有縣城裡的百姓,鄰城縣郊的百姓亦頗有之。
王須達簡直對李善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晚上他沒睡,忙碌得滿頭大汗,卻是精神奕奕,他進言說道:“二郎,俺發現有領完錢、布,卻偷跑掉的。未有走掉的這些,咱得抓緊看好,可彆叫他們也都跑了!俺的愚見,二郎,現就給他們編成隊、火,由咱的老人看住。”
“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三郎,真要想逃,咱們再看,也看不住。不過你的建議也沒錯,是得打鐵趁熱,抓緊給他們編成隊火,好做管理。”李善道略作忖思,下達命令,“編隊火此事,便由三郎你和敬嗣、五郎負責。給你們半天時間,將隊、火編成。火長由他們自選,隊正、隊副以上,由我任命。”
王須達應諾,叫上了秦敬嗣、陳敬兒,便去到新投入夥的這些人的聚坐之處,著手給之編隊。
李善道有了空閒,步向了坐在不遠處一棵街樹下的幾人處。
行到這幾人前頭,他叉手行禮,笑著說道:“忙了一夜,沒顧上與諸兄說話,敢請兄等勿怪。”
這幾人中一人哼了聲,說道:“李頭領一日夜間,得了濮陽,募眾上千,聲威已是震動鄙縣,我等何敢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