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久久不散,非但不散,越揚越多。
偶爾隻見官兵的輕騎散出馳外,好像是過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清楚地找到徐部的那七八甲騎之所在。終於,塵土散掉了部分,戰團上的視野顯露出來。
李善道一眼看見,野地上原先敵我相向撞擊的場景,已然變成了數騎散走,數十騎卷土帶塵,向南邊不很遠處的聶黑獺部陣衝擊的畫麵,——在方才的戰場上,橫七豎八倒了些馬、人。
王湛德變色說道:“甲騎敗了?”
衝馳向南邊聶黑獺部陣的那數十騎,正是官兵的輕騎!
散走的那數騎,是徐部的甲騎。
甲騎確是敗了,他們沒能擊潰唐虎等,反被唐虎等給擊潰了。
唐虎馳馬在官兵輕騎的最前邊,迎著疾風,揮舞手中鐵鞭,呼喝連連:“殺!殺!殺!”
緊從在他左右的那幾個親信勇士,比適才少了兩人,但鬥誌卻比適才更高了,亦都是揮著鐵鞭,隨著唐虎呼喊大叫:“殺!殺!殺!”
跟在稍遠後邊的其餘官兵輕騎,以靈活的進戰隊形,或舞鐵鞭、或挺馬槊、或挽弓弩,呼哨怪叫著,跟隨著唐虎等,向著聶黑獺部陣疾衝。遠望之,這數十騎就如是一片黑壓壓的烏雲!
烏雲即將壓到南邊的聶黑獺陣。
李善道瞠目結舌,說道:“甲騎敗了?”
這話,他不是有意重複王湛德的話的,而是震驚導致,他不由自主的把這句話也說了一遍。
甲騎既敗,唐虎等趁勝進擊,雖然聶黑獺的步卒陣邊還有數十輕騎,但聶黑獺和他所率出城的這些部曲戰士們的下場,也已是可想而知。
隻有兩個可能了。
要麼是全軍覆沒,儘死當場;要麼是拚死撤回,退入城中。
封丘城頭,鼓聲略頓,然隨即,再度如雷響起!
李善道舉目城門,待要再看時,東營牆下鼓噪聲動,東營牆上驚呼飄來。
被李善道留在望樓東邊,關注東營牆上、下戰事的王宣德大叫喊道:“二郎!賊!賊!”
李善道顧不上再去看封丘城裡徐世績的應對了,急忙回身,奔到東圍欄處,眺目觀之。
突到東營牆上的那三個敵兵勇士,借著高醜奴殺出營外的空兒,已被季伯常親自帶人將之殺掉,然東營牆下的戰況,卻是出現了逆轉。
蕭裕部的預備隊,總算是趕到了東營牆下,給予蕭德了及時的援助,此際正兩下夾擊高醜奴和他的解煩左隊。李善道移目向北營牆外,見本在北營牆的蕭裕等騎,帶著剩下的約數十步卒,也已在往東營牆下疾行。——蕭裕所親率的這些步卒,多是他的親兵甲士,戰鬥力定非是尋常官兵步卒可比,加上他還騎的有馬,一旦被他再支援趕到,高醜奴及其部結果堪憂!
當此關鍵之時,李善道沉心靜氣,心念電轉。
王湛德、王宣德等已然是驚駭滿麵,膽小者想象到了高醜奴敗後的場麵,——蕭裕部肯定會趁機再度攻營,在高醜奴戰敗、出城的聶黑獺亦敗的情形下,營牆上守卒的士氣必然大落,隻怕這營就將要守不住了,想到此處,乃至雙股戰栗。
李善道忽然伸手,摸住短髭,仰頭大笑。
王湛德驚詫萬分,說道:“二郎,笑甚麼?”
李善道哈哈笑道:“咱大敗蕭裕,反守為攻的取勝機會來了!”
“取勝的機會?”
李善道轉顧高曦,說道:“沐陽,此大敗蕭裕,反守為攻的取勝之功,便由你來取,何如?”
高曦心領神會,已知李善道之意,慷慨應道:“願為郎君擒蕭裕來獻!”說完,向李善道行了個軍禮,在王湛德、王宣德等詫異的目光中,轉身大步下望樓。
很快,望樓下部曲聚坐待戰的空地上,傳來了命令聲。
王湛德、王宣德等往下望看,見在“解煩右隊”的軍旗的指引下,一隊五十人,皆持短刃,從於高曦身後,行經過秦敬嗣、王須達等各團的部曲,到了北營牆下,隨後,高曦親自揭開了一塊木板,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高曦帶頭跳了下去,這五十人魚貫跟入。
王宣德恍然大悟,說道:“二郎,你是在令高曦出地道,擊北營牆外的賊官兵!”
“蕭裕的預備隊,連帶他本身,都去了東營牆,北營牆外的賊官兵現已無後援,正宜擊之時!”李善道摸著短髭,笑吟吟地說道,又哈哈笑了兩聲,指著向東營牆移動的蕭裕等,接著睥睨作態,帶出不屑之狀,乜視笑道,“仗著兵馬精良,攻老子營一天不停!老子不發怒,你個狗日的,是不知道誰才是神機妙算,藏了殺手鐧在手。”令道,“傳令秦敬嗣、王須達,引他兩團部曲,一往北營門後集合,一往東營門後集合,隻等沐陽得手,便儘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