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駐守黎陽倉的人選,徐世績可能會提議單雄信、王儒信等中的一個,卻不料他建議了翟摩侯或者李善道,翟讓怔了下,說道:“摩侯,或李二郎?”
徐世績何等精明之人!
隻從翟讓這隨口一問,就聽出了他疑惑的原因。
遂乃徐世績從容解釋,說道:“明公,黎陽大倉,常理言之,自是勞雄信賢兄、儒信兄等諸兄之一往駐最好,可現在卻有兩個問題。一個是,魏公心意已決,欲攻洛陽,大戰可能已然在即,這個當口,雄信等兄係我軍重將,似不可輕易外調;再一個是,也正因為黎陽大倉,即便若果如世績猜測,魏公本無意與明公爭搶,但如果調雄信等兄往駐,卻亦可能會因此而使魏公產生不必要的多慮,故而,世績愚見,黎陽倉的駐守人選,當以摩侯或李二郎為宜。”
翟讓微微蹙眉,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讚許說道:“茂公,你最是細心,你說的對!”
“明公,關鍵的是隻要黎陽倉是由咱的人在掌控就行,具體任誰往去駐守,並不重要。”
翟讓說道:“不錯。隻要倉是在咱的手裡就行,至於具體是雄信或你駐守,又或是摩侯、李二郎駐守,確然都是一樣。”撓著胡須,忖思片刻,說道,“摩侯或李二郎,不錯,不錯,他兩個的確俱是合適的人選。隻是,茂公,你覺得他兩個,誰是最好的人選?”
“這就得請明公做主了。”
翟讓說道:“你必要主見,且說來與俺聽聽。”
徐世績遲疑了下,好像是不得已才開的口,先應了聲“是”,繼而說道:“明公,以世績愚見,摩侯與李二郎,各有長短。摩侯早從明公起事,是明公的從子,在咱軍中的威望,僅次雄信諸兄,現他又是明公司徒府的長史,若是任他駐守黎陽倉的話,咱軍中上下,必定都會心服;二郎嘛,在咱軍中的威望方麵,稍不及摩侯,然黎陽倉是他打下來的,留他駐守的話,一則省了兵馬來回調動的麻煩,二來相比摩侯,對黎陽倉的情況,他更能熟悉些。”
“……不錯,摩侯是俺的從子,現又是俺的長史,大郎,如果俺調摩侯往駐黎陽倉,你說軍中必會心服,可會不會,反而有人私下議俺,說俺任人唯親?”翟讓皺眉撫須,琢磨說道。
徐世績故作不解,說道:“私議明公任人唯親?世績愚鈍,不知明公此話何意?”
“茂公啊,黎陽倉駐守此任,是個大大的美差。倉,是李二郎打下的,可到頭來,任用駐守人選的時候,俺卻若是選了摩侯,……大郎,雄信等兄會不會肚皮裡犯嘀咕?”
徐世績說道:“明公是說?”
“這般美差,俺不用李二郎,也不用雄信等,卻給了俺的從子摩侯,俺豈不就是用人唯親了?”
徐世績似乎是剛聽明白的樣子,恍然說道:“明公竟有此慮!”
“大郎你說,會不會有人這樣說俺?雄信諸兄會不會心中不快?”
徐世績笑道:“雄信等兄皆重義氣的好男兒,明公,世績愚見,明公也許是多慮了。”
“皆重義氣的好男兒。”翟讓撫摸著胡須,低聲重複徐世績的此話,思之再三,起身來,在堂中踱了會兒步,做出了決定,說道,“摩侯現是俺司徒府的長史,府中一應事宜,而下皆是他在主管,俺離不開他。駐守黎陽倉此任,不能用他。茂公,你說得是,倉,是李二郎打下的,且黎陽倉的情況,目前來講,最熟悉的人就是李二郎,彆人也就不調了,就用他留守!”
徐世績說道:“用李二郎留守?”
“大郎,你覺得怎樣?”
徐世績也摸起了胡須,一副斟酌之狀,過了一小會兒,回答說道:“李二郎其人,明公亦是了解,是個忠義之士,又聰敏,能打仗,明公如是決定用他留守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那好,就用他了!”翟讓回到席上坐下,端起蜜水,又喝了口,沉吟說道,“隻是,魏公那邊,大郎你能確定,魏公他果然是不會與咱爭奪黎陽倉,會同意留用二郎駐守?”
徐世績笑道:“明公,這個好辦。這兩天,明公抽個暇時,去見一見魏公,當麵試探一下他的意思,不即可矣!”又道,“明公若是不欲親去詢問,世績也可代明公往試。”
“黎陽倉任誰駐守,不是個小事,若由你代俺往試,會不會令魏公覺得俺在拿捏架子?罷了,還是俺親自去吧!……明天吧,就明天,俺親自去謁見魏公。大郎,你到時可與俺同往。”
徐世績恭謹應諾。
……
這天晚上,徐世績回到住處,見到他的姐姐徐蘭。
不等徐蘭問,他先就笑道:“阿姊,事已成矣。”
“司徒已定,用二郎留守?”
徐世績說道:“且等明日,謁過魏公,隻要魏公也同意,這件事即可定之。”
“那魏公?”
徐世績說道:“二郎信中說,他已說動郭長史,郭長史答應會與魏公寫信。郭長史的信,應是也已到了。魏公那邊,料來不會出現變化。”
“這就好!大郎,二郎不僅智勇兼備,難得是對你還忠心耿耿,此事定下以後,你可回信與他,信中再多做些籠絡。他阿兄不是現留在倉城麼?何不任命下後,就送他阿兄去黎陽?”
徐世績嘿然,笑道:“忠心耿耿?阿姊,留在黎陽駐守,可不僅是隻對俺有利啊。”
“不論怎麼說,對你總歸是有利,而且是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