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也貪吃,那我稍微貪吃一點也沒什麼關係吧?”
她快樂地從士兵手裡接過魚籠,轉身向山洞跑去。
身後的密林被風緩緩吹動,一雙如月亮般的眼睛一閃而過,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確認附近的血液已經沒什麼危險後,尤安也收起劍跟了上去。
昆在倒燃燒劑,那不是藥劑,隻是為士兵準備的、在夜晚的森林裡可以快速生火的普通製劑。
維加進去時,昆正在扣蓋子,從腰包裡拿出打火石。
“噗呲。”魚人整個兒燒了起來。
看著進來的女巫,想到剛剛自己的失態,昆不自在地移開眼,“咳咳”兩聲,“您要的東西我留下來了,但是上麵沾了血,不能在這裡洗了,回去洗乾淨後我再拿給您。”
“謝謝。”善良的士兵們恐怕是維加穿越以來唯一遇到的好事,像新手禮包一樣的安慰。
維加借用了劍,清理乾淨魚鱗魚肚,然後用堅硬的樹枝將小魚們穿起來,就這樣大剌剌蹲在燃燒的屍體旁邊烤魚。
魚人沒什麼奇怪的味道,但焚屍這種事到底不是什麼好事。昆躲的遠遠的。
尤安側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女巫,高溫令她的臉頰微微變紅,跳躍的火焰將她的瞳孔也染成了燎原的顏色。
她的唇角似有似無地勾著,姿態放鬆期待。
可女巫明明還佩戴著沉重的鐐銬,細白的手腕上是觸目驚心的紫紅痕跡,長袍也被這一通折騰變得肮臟不堪——從女巫獲罪那天起,她的袍子就沒再乾淨過了。
但尤安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低沉的情緒。
她遊刃有餘。
真是難以想象的堅強。
尤安收回了目光。
後來,維加將魚分給埃文斯兄弟,她火候掌握得不錯(?),而且是活魚。所以就算沒有調料,入口的魚肉仍然難掩鮮美。
軟軟的白肉細嫩極了,牙齒輕輕一磨就碎成細細的絲狀,蛋白質的清香爆開,隨著滑溜溜的魚肉一起流入食道。
身體被滋養,胃發出滿足的歎息。
這一晚上不白忙。
昆燙的舌頭都直了,卻還是一口接一口,“這是什麼魚?太好吃了!!哥哥,我們有多久沒吃到魚了?我的天啊!真想讓父親母親和阿斯提亞也嘗嘗!燉豆湯什麼的見鬼去吧!”
尤安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著女巫吃完後小心將魚鱗魚骨收起來遞給還在啃魚的傻小子,“埃文斯先生,可以幫我把這些也收起來嗎?非常感謝。”
一條魚的交情打開了昆的心扉,他胡亂擦了下嘴,“當然可以!謝謝您的魚!”
維加沒再看付出重大努力的魚人,拎起小籃子走了出去。
她的工作還沒完呢。
尤安將魚塞進堂弟手裡,低聲留下一句,“記得善後,要確保火焰的熄滅。”就快速出去了。
月光映射,看守罪犯的士兵跟在女巫身後。
昆怔怔地看著,要不是維加還帶著鐐銬,他甚至要生出女巫帶著騎士的錯覺了。
真是,他樂嗬嗬地撕下一塊魚肉,怎麼可能啊?維加小姐可是有三千多年刑期呢,他的哥哥如論如何也不會為了一個無期徒刑之人去考取騎士之位的啊。
臨近午夜前,維加終於將籃子交給了尤安。
“看吧,喂飽了肚子,活兒乾的才好呢。”
士兵拿出輕杆秤——一種易於攜帶的、由宮廷煉金師打造的稱量工具。
“66磅。”的確比其他巫師高得多卻堪堪壓住公爵給的要求線的數字。
尤安看了女巫一眼,又從腰包裡取出一支魔法卷軸。
打開,念出上麵的召喚文字。
卷軸自動燃燒,在化為灰燼時,天邊傳來一聲嘹亮的鷹嘯。
尤安將籃子放到空地上。
巨大的蒼鷹俯衝而下,用爪子抓起筐飛遠。
月光甜菜金貴極了,如果沒有魔法的保護,一旦離土,就隻能保存一整夜的時間。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它們就會迅速枯萎。
所以瓦爾特給了尤安召喚卷軸,絲毫不擔心他們私藏。
“今天結束了,”尤安看著天空說,“我們回去吧。”
維加一腳深一腳淺的跟上。
明天就能來取種了。
狂風呼嘯,鷹的翅膀扇起陣陣氣流,掠過無數漆黑的村落,在古帕斯郡寶石般的公爵府邸降落。
雙環形的魔法陣在花園內閃爍著強光,蒼鷹在落地前翅膀倏然一攏,瞬間化成一卷魔法卷軸。而剩餘的魔力則托舉著籃子緩緩搖曳下降,穩穩落在等候許久的人手上。
瓦爾特公爵家的首席管家——德威特在看見滿籃子的光亮後重重鬆了口氣,他立刻揮動魔杖,一連串的水霧伴隨著星星碎光緩緩覆住籃子,被魔力包裹的月光甜菜似乎變得更加明亮了。
掂量了一下重量,經驗豐富的德威特喜上眉梢,撩起藍色法袍就朝書房跑去。
“大人,”管家小心將籃子放在桌上,“那名女巫沒有令您失望,這裡是66磅,遠比我們正常雇傭巫師采集的多。”
瓦爾特陷在柔軟的羽毛躺椅裡,燙金的茶壺自動漂浮為他傾倒茶水。
因為魔法和藥劑的原因,巫師們大多是好看的,年逾40的公爵自然也不例外。
他呷住一口茶,仰起下巴滿意地“嗯”了聲,“至少沒浪費我的時間,這樣一個‘聽話’的巫師可不好找啊。”
近年來,平民覺醒魔力的人越來越少。排出掉那些受人關注的天才、早早投靠了大家族的、為了向上爬而野心勃勃四處結交的,當上巫師後徹底和平民劃清界限的——就算是他,找到這樣一個“合適”的人選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管家彎腰鞠躬,“您的智慧遠比吉利金國的啟明星更加耀眼。這樣一來,我們每月就有穩定的月光甜菜來源了,甚至連1枚金幣都不需要花費。等那片森林裡的魔力植物采集完,就可以將她派去其他地方,她注定為您奉獻至死。”
“就是太麻煩了,”瓦爾特不知想起了什麼,揉捏著眉骨道,“還要派人去全國各地搜尋魔力植物的生長地,不知道皇家巫協會究竟什麼時候能研究出人工種植的方式?每年花那麼多錢供養他們,真是一幫廢物。”
如果皇家巫師協會能將他們用在花天酒地上的心思分一點點給研究,恐怕都已經早出結果了——這話德威特是萬萬不敢說的,他深鞠一躬,寬慰自己的主人,“就算沒有魔力種植園,那您也擁有這片大陸第二大魔力植物生長領地,神唯獨如此愛您。”
瓦爾特被最後一句話取悅了,他勾起嘴角,“把這些都送去工坊吧,東部的索耶伯爵已經開始了征伐地精國的戰爭,我相信他一定會很樂意購買一批由真正的魔力植物製作的高級治愈藥劑,即使價格翻倍。”
想到未來源源不斷流進兜裡的金幣,公爵忍不住微微激動起來。
他剛剛才把腳撂到地上,門外忽然傳來“蹬蹬蹬”的急跑聲。
“爸爸!”一個肉嘟嘟的小女孩不管不顧推開門,獅子狗似的撲到瓦爾特懷裡。
“沙琳?”公爵將最小的女兒放到膝蓋上,驚訝極了,“你怎麼這個時間了還沒睡?”
一名穿著綠袍的女巫家庭教師在門外停了下來,她手中的魔杖持續亮著溫和的光,充盈的生機魔法精靈似的環繞著沙琳,讓她根本不會感到任何疲累。
“爸爸!”沙琳興奮地錘他,“我的埃莉諾生寶寶啦!是一匹小母馬!”
“哦?”瓦爾特也跟著笑,“我的寶貝也有新的寶貝啦?這可真令人開心呀!”
“是的呀!”沙琳激動的臉頰泛紅,她接過管家雙手遞來的甜奶一口喝掉,打著嗝兒問,“爸爸!我們的寵物農場什麼時候送胡蘿卜來?新出生的小馬也應該吃新鮮的食物,我還想自己喂它!”
“他們馬上就會送來的,我的小公主。”公爵扭頭看向管家,“聽見了麼?德威特。”
德威特將手掌放在胸口,“是的,尊敬的大人,我立刻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