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這才看清,落在手中的是一把小臂長短的紫色飛劍,還有一對薄片狀的耳飾,以及一堆琳琅滿目的雕版符篆。
“他身上應該還有不少好處,記得榨乾淨了再放人,就當是這次麻煩你們的補償了。”
李鈞根本不顧及身後眼神凶狠的伏鶴,堂而皇之的安排著虯龍。
就在這時,滋賀城的眾人也進了庭院。
隻不過領頭的並不是百戶野老,而是一處總旗磔狗。
“你們也來了?”
李鈞瞥了對方一眼,目光在磔狗衣襟上的血色處停留了片刻。
“榨出來的好處也給他們一份,咱們的事兒跟下麵的人無關,彆讓那些受傷的兄弟白白流血。”
“知道了。”
虯龍點頭應道,隨即朝著重甲扔了個眼神。
後者心領神會,扛著背嵬就朝著伏鶴走了過去。
重甲仰頭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上一個腦袋的道序,瞥著那冰冷的眼神,嘴唇翕張半晌,憋出來一句話,“光長個子,不長腦袋。”
虯龍勃然大怒,“重甲你他娘的在那裡放什麼屁呢,還不趕緊綁起來!先把腦機靈竅給我卸了。”
“好咧。”
“閻君,”
伏鶴終於開口,聲音冷的像是結上了冰碴:“士可殺不可辱。”
“道序的人拽什麼儒序的詞兒?”
李鈞嗤笑一聲,但還是阻止了重甲的動作,“這些操作就免了,他不會反抗的。彆讓彆人說咱們倭區的錦衣衛沒有氣量。”
伏鶴追問道:“那我們之前談的事情?”
“你先把買命的錢付了,後麵的事情咱們後麵再說。”
李鈞擺了擺手,看向虯龍說道:“借一輛車給我,老蘇發話,讓我立刻返回江戶。”
“怎麼了?”虯龍愣住。
“你一會就知道了。”
李鈞邁步走向門外,語氣無奈的自嘲道:“我這次惹的事兒還真不小啊。”
大雪磅礴,黃冠孤身一人行走在大阪城的街頭。
放眼望去,整條長街寂寥無人,就連一些往日徹夜不息的店鋪,此刻都是大門緊閉。
不久前轟鳴的爆炸和震耳的槍聲,讓整個城市的百姓如同驚弓之鳥,根本無人敢於出門。
噗。
黃冠一腳落下,尺厚的積雪瞬間吞沒腳腕,身旁一塊寫著‘再回首’的酒肆招牌灑下妖冶紅光,將他的身影包裹其中。
“你果然沒有死。”
風雪呼嘯,將視線切割的支離破碎。
黃冠眯著眼睛,看著遠處那道似有若無的黑色身影,語氣柔和道:“食餌你也明白,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合作,那位大人根本就不會放過我們。所以我是逼不得已才會向你出手的啊。”
穿過長街的寒風掀起陣陣嗚咽,黃冠打起十二分精神,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的人聲。
黃冠還在為自己尋找著開脫的理由,話語越來越急促,“我知道你恨我出賣你,但食餌你應該知道我根本沒有下死手啊。如果我真想殺你,你現在怎麼可能還活著?”
“是他攔住了你,要不然我已經死了。”
刺耳的聲音響起,食餌在終於有了回應。
“我早就算到了他不會看著你死的。這麼多年來武序早已經被我們儒序研究透了,我做的一切不過都是演給那個武夫看的罷了。”
黃冠著揮了揮手中一份電子案牘,“現在事情已經辦完了,犬山城的報酬也到了。你的這一份我始終沒有動過,我們兄弟現在就可以離開倭區,回帝國本土逍遙自在。”
“你不是想要辦廠自己當東主嗎?現在彆說開一個,開兩個的錢都夠了!”
噗。
寂靜的街道響起踩雪的身影,食餌的身影向前挪動了一步。
“那些不是我的錢。”
“真君已經死了!”
黃冠突然放聲怒喝,喝音滾蕩,成功攔下了食餌的腳步。
“而且你知不知道,他在背地裡乾了什麼事情?”
黃冠怒道:“他要帶著咱們插手道序的爭鬥啊,他今天就是在和永樂宮的人談判!這是要拿我們兄弟的命去還他的榮華富貴,這種人難道不該死?!”
“這些與我無關。”
食餌的聲音平淡無波。
“那他勾結鴻鵠與你有沒有關?那天在戶所之中,你們所有人都中了那個鴻鵠的催眠,唯獨我他媽的是清醒的!他的名字叫森岡,是鴻鵠平安王的手下!”
黃冠怒吼著:“正是因為他餘滄海先當了叛徒,所以我才會出賣他,這難道不對?”
“他當狗,所以你也想要當狗?這世間沒這個道理。”
食餌一步步踏雪向前,身影在黃冠眼中漸漸清晰。
依舊是那雙冷硬到不通人情的熟悉眉眼,還有那把比眉眼更冷的繡春刀。
“我不過是想為我們兩個找一條出路而已。”
黃冠麵露哀切,右手緩緩背向身後。
食餌搖著頭:“那是你的出路,與我無關。”
“這也與你無關,那也與你無關。”
黃冠獰聲道:“好好好,你食餌忠肝義膽,高高在上。那我問問你,到底什麼跟你食餌有關?”
“你的死活,跟我有關!”
食餌語調字字拔高,到最後幾成放聲吼聲,腳下不疾不徐的步伐驟然加快,拖拽著刺骨寒光斬向皇冠!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那個閻君心慈手軟,那我就再送你下一次黃泉!”
黃冠背在身後的手掌甩到身前,森冷的槍口戟指身前!
砰!錚!
槍聲與刀吟錯落響起,隨著濺起的血點衝上天空。
這場無人關注的搏殺並沒有持續太久,也沒有什麼駭人的威勢,一切發生的突然,又在突然中快速消弭。
呼。
食餌抓著衣袖掃開台階上的積雪,把自己的身體慢慢扔進這間名為‘再回首’的酒肆的台階之中。
黃冠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眸,不甘的望著大雪飄落的天空。雪花落進眸子,卻已經沒有溫度將其融化。
猩紅的血水沿著腳邊流淌而過,食餌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抬腳躲避。
“非要去爭一個衣錦還鄉,早知道就錦衣夜行,踏踏實實回家多好。”
食餌呼出一口熱氣,自言自語:“但我回去之後能乾什麼呢?種地?開廠?其實給人當保鏢也挺好啊.”
話音漸漸微弱,一如胸腔之中黯淡的械音。
“可惜啊,沒有機會了”
食餌緩緩閉眼,血色斑駁的麵容上,儘是惋惜和流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