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室南
第385章室南
“這三個人就是參與了‘江戶之亂’的鴻鵠首領,槐國、楚客,還有水村五鬥。”
盤坐在枯樹下的李鈞看著投影在麵前的三道動態的半身人像,畫麵清晰,應該都是從某雙械眼之中截取到的近距離畫麵。
“不過,這些人現在肯定不是這般樣貌了。”
謝必安搖了搖頭,“唯一的價值就是能夠確認這三人在江戶都是以男性身份露麵。當然,前提是這些鴻鵠還有性彆的底線。”
長相這種東西,在現如今的大明帝國中根本無法作為追查的線索,就連大明律都明文規定不再以非原生樣貌作為定罪的依據。
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為在當前的社會中,一個人如果想要改頭換麵,簡直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隻要你有這個想法,隨便一個街頭醫館都能輕鬆完成換頭手術。如果再願意多付出一點寶鈔,甚至可以重植全身皮膚,連指紋都能替換。
時代變革,連自古以來一直推崇‘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儒序都不再恪守這種古板的道理,放棄了原生麵容,追求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官臉’,更何況是其他序列。
而且除了整容手術之外,還有不少的辦法可以改變或者隱藏人的五官樣貌。
鄒四久曾經送予李鈞的儺麵,就是其中一種。
“那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能夠找到他們?”
李鈞摸索著泛青的下巴,一直沒有時間再打理的頭發已經蓋到了眼前。
“有,腦機靈竅。”
謝必安毫不遲疑道:“隻有這個才具備唯一性,能準確確定對方的身份。錦衣衛抓人通常也以此為突破口。”
“那對於那些沒有植入腦機靈竅的,怎麼辦?”李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謝必安表情古怪,“那就隻能寧殺錯,不放過了。”
“嗬。”
李鈞乾笑兩聲,抬手指向麵前的懸浮的人像,“既然大家都知道腦機靈竅會暴露自己的行蹤,鴻鵠不可能蠢到留下這麼明顯的尾巴吧?”
“他們無可避免。”
謝必安緩緩道:“腦機靈竅雖然在平時可以保持靜默狀態,但隻要植入者和人動手,必然就會進入活躍之中,從而被帝國欽天監捕捉到。”
李鈞沉吟片刻,很快便察覺到其中的關鍵點,“照小白你這麼說,隻有活躍狀態才會被發覺,那在脫戰之後豈不是又會丟失他們的蹤跡?”
謝必安點頭道:“所以我們目前手中唯一的線索,便是這三個人蹤跡丟失前逃亡方向和大致範圍。”
“難度不小啊。”
李鈞戳著牙花子,一臉苦色,“這跟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彆?”
“如果不是這樣,鴻鵠這枚膿瘡也不會寄身在帝國身上這麼多年,始終無法徹底拔除。”
謝必安笑道:“不過起碼還有一些希望。”
“是啊,也隻能抓住這點希望了。”李鈞歎了口氣,“不過,這種涉及黃粱夢境的事情.”
謝必安心領神會,接過話茬,“要交給專業的人來辦才行!”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轉頭看向依舊站在正西方位的鄒四九。
“怎麼的,我都投降了還不行啊?”
岡山城位於倭區的西南部,是一座臨海的大城。
鹹濕的海風裹著陰冷的雨水,不斷衝刷著城市的每個角落,惡劣的天氣讓整條街道都顯得空空蕩蕩的。
霓虹殘燈閃爍出的幽光穿透夜雨,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照出一個個散碎的光暈。
啪。
一隻靴子踏進積蓄的水坑,晃動的光影倒映出一個匆匆而過的身影。
室南很喜歡雨天,因為隻有在這種時候,那些喧囂擁擠的盲目人群才會散去,這座被外人統治的城市才會褪去虛偽的繁華外衣,露出原本破爛的本質。
“這種天氣就應該不出門,在家裡架上一口鍋,燙上一壺酒,看遠處潮起,聽近處雨落,那才叫舒坦。”
室南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意,“可惜,自己就是條忙碌命啊。現在更慘,連做夢都不踏實。”
最近這段時間,室南的夢境經常會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自己依靠在床頭,對方則站在門邊的陰影之中,麵容模糊,根本看不真切。
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對話,就是靜靜看著對方。
雖然在夢醒之後,自己多次確認了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外部環境也沒有任何危險,但這依舊讓室南心頭有些惴惴不安。
“等過了這段時間,還是要去找那個老神棍給自己算一算,科學解釋不了就隻能靠玄學了。”
揣著一身零碎繁雜的念頭,室南的腳步更快,撐著一把黑傘快速穿過這條街道。
“大明帝國倭區宣慰使司命令,從嘉啟十二年二月十九日開始,將在倭區全麵推行帝國新政,倭區各大城內凡是已經成年的男子,無論是否植入腦機靈竅,無論是否掌握熟練技藝,都可以免費前往帝國本土務工”
轉角的玻璃櫥窗內,一名宣慰司官員投影端坐其中,方正端莊的麵容掛著僵硬的笑容,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甚至在說了一遍明語之後,還會用倭語重複一遍。
“凡是達到束發年紀的少年,可以免費進入本城夫子廟學習,包吃包住,還會發放入學補助”
室南在櫥窗前停下腳步,仔細聽完一遍新政的所有內容之後,突然將頭伸向櫥窗。
借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室南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下眼瞼,將眼眶拉開。
大半顆眼球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之中。
“瞳膜顏色校正準確,色斑血絲正常,五官恢複較之前趨近完美。”
室南看著鏡中這張擠眉弄眼,表情生動的麵容,滿意一笑:“看來我的手藝還是沒有退步嘛。”
就在室南準備繼續檢查其他細節之時,身側逼仄的巷道之中突然傳出一聲呼喊。
“室南醫師!”
室南停下動作,緩緩站直身體,衝著來人露出和煦的笑容:“是老德啊,有什麼事情嗎?”
頭發花白,皮膚黝黑,個子不高,這種寒冷的天氣卻穿著一身單薄的比甲,兩條裸露的手臂上泛著不規則的銀色光澤。
這就是室南口中的老德,一個在崗山城海灣討生活的老漁民。
老德停步在傘緣外,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兩手捏在一起來回搓動,“有段時間沒見到您出診了,這是忙什麼去了。”
“去了趟江戶城,醫館裡的藥品儲備不夠了。”
室南笑道:“你也知道,大城市的東西比較便宜嘛。”
“啊!”
老德聞言悚然一驚,一臉關切道:“聽說半個月前江戶城爆發了一場大亂,死了不少人,沒傷到您吧?”
“伱看我這樣子,像是有事的嗎?”
室南哈哈一笑,“不過也是運氣好,我提前離開了,要不然也不知道會遇見什麼。”
“那就好,那就好。”
老德陪著笑,嘴唇翕張,吞吞吐吐。
“有什麼事情老德就直說,扭扭捏捏的乾什麼?”
室南打趣道:“大家認識這麼久了,也算是老朋友了,隻要不是賒藥,一切好說。”
“您放心,不賒,絕對不賒。”
話雖這麼說,但老德臉上越發局促的尷尬神情,卻將他的內心暴露無遺。
“到底怎麼了?”
室南眉頭微蹙,上下打量對方幾眼,“是不是出海的時候又受傷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