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關鍵之人
第472章關鍵之人
“看樣子,你暫時是用不著捐軀了。”
山魈一條手肘搭在重甲的肩頭,麵帶嘻笑道:“早知道打不起來,剛才我也該說幾句場麵話了,不用像現在這樣臉上無光啊。”
“我說的不是場麵話,是實話。”
重甲神情冷峻,眼神定定看著那名麵無表情的精瘦漢子,目光落在對方脖頸側麵刺著的‘琅琊’二字。
是儒序印信.
重甲也是近期才在姬路城宣慰司衙門看到過這個東西,自己百戶告訴他,但凡身上帶有這種印記的人,無一例外都是高門豪族豢養的死士,遇見了最好躲遠點。
山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嘴裡低聲說道:“我聽說這些人都是儒序門閥在自己基本盤裡篩選出來的天才,從小就開始針對性的進行培養,都是聽著四書五經長大,腦子早已經被洗成了白癡,比佛序的護法神還要忠心,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
重甲甕聲甕氣,對於這種靠特殊手段培育出來鷹犬,他有一種出於本能的排斥。
奇怪的是,他有一種預感,總覺得自己以後會跟這種人交手。
“對了,你們姬路城是怎麼打算的?”
危機已經解除,鬆懈下來的山魈用手肘捅了捅重甲,壓著嗓音詢問。
“什麼怎麼打算?”
“都到如今這一步了,你還跟我打什麼馬虎眼?”
山魈翻了個白眼:“我是問你們百戶打算在倭區錦衣衛裁撤之後怎麼辦?卸甲歸田,還是給這些官老爺們賣命?”
重甲抽回凝視對方背影的目光,側頭看向山魈:“聽你的意思,你們已經決定了?”
山魈歎了口氣:“正是因為還沒有決定,所以我才會跟你打聽啊,看看你們是怎麼想的。”
“我們都不選,千戶讓怎麼辦,我們姬路城就怎麼辦。”
山魈怔住:“可讓我們各城戶所自己選擇,就是千戶他老人家的意思啊?”
“千戶為我們打算,我們也要為千戶打算。這是我們百戶虯龍的原話。”
重甲放下這句話,帶著姬路城的錦衣衛轉身離開這間偏院,留下身後臉色陰影不定的山魈。
此刻在房內,謝必安看向楊白澤,輕聲道:“楊同知伱今天這麼做,可不像你平時的為人啊。”
“那謝哥你覺得我應該怎樣為人?”
在大明帝國的官職品級之中,楊白澤的宣慰司同知要比謝必安的總旗高出不少。而且儒序的文官也要比錦衣衛這種日暮西山的武官要顯貴太多,因此他根本沒必要稱呼謝必安一聲‘哥’。
但此刻楊白澤臉上表情十分誠懇,並不是故意自降身份,想要拉近和謝必安的關係,而是真心誠意的尊敬對方。
謝必安並沒有順勢擺出姿態,指點這位少年官員該如何韜光養晦,他也沒這個資格,隻是歎了口氣:“你這麼做會很危險。”
“危險的事情,我做的太多了。準確的說,從我進入倭區的第一天開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危險。”
楊白澤輕笑道:“在我剛剛上任之時,前任宣慰使留下的人就想把我架空,是鈞哥幫我站穩的腳跟。在新政開始推行之後,鴻鵠想要殺我,這座城裡的百姓也有很多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那些人可不能和王長亭這種門閥子弟相提並論。”
“可我的命隻有一條,死在誰的手上結果都是一樣。”
楊白澤平靜道:“在我赴任犬山城之前,我的老師曾經問過怕不怕死。我明白老師的意思,如果我回答怕,那他老人家就會把我留在身邊。以我對老師的了解,雖然他心中會很失望,但依舊會給我一份在彆人眼中已經算是十分光明的前程。”
謝必安問道:“你不怕,所以你來了倭區?想要靠自己險中求富?”
“謝哥你猜錯了,我當時給老師的答案是怕!我很怕死,因為我在綿州縣的時候,已經算是死過一次了。”
楊白澤稚氣未脫的清秀麵容上露出坦蕩的笑容:“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來倭區。”
“為什麼?”
“百舸爭流,逆水行舟。做官比做人難,做人比成仙難,成仙尚且是逆天而行,更何況是在儒序裡做官?如果我因為怕死,就選擇在機會麵前退縮,那我遲早會死的更慘。”
“我怕死,所以我更要去爭。王長亭讓我走萬裡路,去看他們這些門閥有多高不可攀,可他不知道我早就看過了。如今的儒序門閥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承載門閥的地基已經千瘡百孔,隻等風起,便會轟然倒塌。”
“我今天當眾和王長亭攤牌,看起來確實就像是頭腦不清醒的一時激憤,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該用老成持重來衡量。”
楊白澤目光炯炯,朗聲道:“如果我今天不清楚表明我的立場和態度,反而趁機和王長亭繼續談價,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好處和利益,又怎麼對得起錦衣衛同袍在大阪城流的血?”
謝必安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道:“你不這麼做,我也不會怪你。”
“不怪罪,不代表不心寒。”
楊白澤眨了眨眼,問道:“如果我今天不這麼做,而王長亭依舊想要直接動手殺了我,那門外的這些錦衣衛還會出現嗎?
“會,保護你是百戶專門吩咐過的事情。”
謝必安話鋒一轉:“但從今往後,大家就此扯平。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無論百戶之後會如何怪罪我,我都不會再讓犬山城錦衣衛介入你們儒序的鬥爭。”
楊白澤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頗為自得笑道:“所以我做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
謝必安歉意道:“這不是閻君大人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他拿你當朋友,但我要做這個小人。”
“真小人可比偽君子要好太多了。”
楊白澤不以為意笑道:“而且真要說小人,我這個年紀豈不是才是真正的小人?”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惡了頂頭上司,這座官衙是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不知道犬山城百戶所能不能給我們這群人騰個房間辦公?”
楊白澤抬手指向門外,隻見門外人影晃動,一個接著一個走入,拱手抱拳,躬身行禮。
這些人謝必安都認識,正是犬山城內負責新政推行的五區都事,以及各下級衙署的主要官吏。
王長亭,既然你這麼喜歡玩官場遊戲,那我就讓你嘗嘗一個人唱獨角戲的滋味。
宣慰司衙門,公堂之內。
“大人,那群錦衣衛已經護送著楊白澤離開了府衙,看樣子是打算躲進百戶所之中。”
“本官還以為他當真是初生牛犢不虎,絲毫不懼生死呢。”
麵帶怒意的王長亭冷哼一聲,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
可報信的心服依舊杵在原地,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王長亭見狀蹙眉問道:“走的不止是他?”
“是。”
“這座宣慰司衙門還剩多少人?”
那名親信束手低頭,根本不敢回答。
“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隻剩下一個空殼了啊。”
王長亭負手轉身,抬眼看向懸掛在大堂主位後的巨大壁畫,一輪紅日在青海浪牙之上浮沉,循環播放,晝夜不息。
“這些人都烙印了他的儒序印信?”王長亭突然幽幽問道。
“楊白澤隻是一個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