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炎的一字一句宛如鋒利無比的尖錐,深深鑿進孟席的心頭,一陣比一陣強烈的不安和忌憚接連湧出。
潛意識在不斷催促他遠離此地,但朱平炎言詞勾勒出的艱難處境,卻讓孟席不自覺下達了停留的命令。
砰!
浮空的長舟重新落入海麵,沉重的船體砸出道道漣漪。
朱平炎看著神色陰沉難看的孟席,稱讚道:“蚩主曾經是你們中部分院最大的驕傲,可隨著他的叛逃,驕傲也就成了恥辱。特彆是他這些年對墨序下手狠辣,更是讓你們飽受其他分院的指責和非議。所以你一直致力於研究如何回收和控製墨甲明鬼,在獲悉新東林黨準備對蘇策動手之後,立馬帶人進入倭區,就是為了能夠洗刷中部分院的恥辱,這一點我十分佩服。”
“殿下用不著說這些話。我孟席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心知肚明,我隻是一個工匠,抓蚩主也隻是因為他是墨序公認的叛徒,研究他的核心不會有人提出意見,也不會在明鬼境內造成太過惡劣的影響。”
孟席麵無表情道:“僅此而已。”
“好,果然是我認識的孟席,果然快人快語。”
朱平炎朗聲笑道:“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大家開門見山,這一次我可以幫你保住副院長的位置,不止不會被中部分院問責,而且可以讓你在墨序內部名聲大震。假以時日,把你推上那空懸多年的矩子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殿下您是縱橫序三,所以一些太過空洞的許諾大可不必。”
孟席並沒有因為朱平炎口中提到的‘矩子’二字而忘乎所以,反而頭腦越發冷靜,沉聲道:“我隻想知道您如何幫我保住副院長的位置?”
“我知道中部分院這些年跟新東林黨走的很近,但新東林黨代表不了儒序。如今的儒序之中,也不再隻有一個新東林黨,還有我們春秋會。”
朱平炎輕聲道:“雖然目前春秋會還未走上台前,但在你們墨序五大分院的長老內,還是有一些與我們誌同道合的朋友。我可以讓他們站出來聲援你,把你塑造成一個為了墨序榮譽而不畏生死的英雄”
朱平炎娓娓道來,可孟席早已經無心去聽。
因為他在聽到‘春秋會’這三個字之時,整個人便如遭雷擊,呆愣原地。
儒序之中什麼時候冒出一個春秋會?而且看徐海潮那副怡然自若的樣子,分明也是其中成員之一。
而且這個春秋會成立的時間絕對不短,要不然根本不能擁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將墨序滲透的如此嚴重。
最關鍵的一點,一個新黨派的出現,代表儒序內部接下來很可能會再次麵對巨大的變革,甚至是一場.黨爭!
此刻的孟席,內心早已經被懊惱填滿。如果自己沒有選擇停留,也不會把這種禍事沾染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儒序中人在進行黨爭之時的所作所為,即便已經是墨序三的孟席依舊感到不寒而栗。
“朱平炎,拋開以前的序列爭鬥,我孟席個人跟你有什麼仇怨?”
突如其來的厲喝打斷了朱平炎的話語,看著麵目猙獰的孟席,他微笑道:“你和我,無冤無仇。”
孟席雙拳緊握,怒道:“既然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這句話你可就說錯了,是你自己起了貪心,主動入局,現在怎麼能怪我害你?”
朱平炎笑道:“貪心是雄心之根。有貪心不可怕,甚至春秋會的出現便是因為我們都有各自的貪心。要是不貪,如何去做出一番蛇身吞象的雄圖偉業?所以我剛才跟你說的‘矩子’之位,可不是一句空洞的許諾。”
朱平炎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可惜滿心惶恐的孟席已經聽不進半個字眼,冷聲道:“今天你我沒有見過,更沒有說過一句話。”
“大家可以沒見過。但說了這麼多話,可不能白說啊。”
幽幽話音鑽入心頭,驀然間,孟席的雙臂如同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般突然抬起,十根滿是老繭的指頭狠狠掐住他的咽喉。
“你既然還記得本王是縱橫序,你一個隻會打鐵的墨序,憑什麼還敢在本王麵前站這麼久?孟席,你真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啊。”
骨骼斷裂的異響和金屬扭曲的聲音同時響起,孟席的臉色漲紅一片,暴凸的眼珠擠出要衝出眼眶,可其中射出的目光卻森冷無比,沒有半點絕望的跡象。
“彆白費勁了,你身上所有的墨甲明鬼,還有這條船裡藏著的課題小組成員今天都要死。方圓五裡內的通訊傳音和黃粱夢境也被本王屏蔽了,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裡,更沒有任何人能救你。”
朱平炎踏前一步,邁上那座本體為四品墨甲的飛舟,負手站在孟席麵前。
四目相對,卻如一頭餓虎凝視羔羊。
“本王明明已經在暗中引導捭闔蚩主,讓他選擇了自爆救人,形成了一場必殺之局。卻還是被蘇策硬生生破局而出,成了他送給彆人的一份大禮。所以我到底是該稱讚他蘇雄主寶刀未老,還是該埋怨你們這群人太過無能?”
朱平炎的聲音冷入骨髓:“這一次本王損失了一顆極為珍貴的三品械心,還丟了給李鈞雪中送炭的機會,白白為張峰嶽打了一次工。想到這一點,本王就恨得咬牙切齒!”
朱平炎挑起一根食指戳向孟席的胸膛,沿途血肉讓道,械骨挪位,畫麵吊詭無比。
“吃什麼補什麼,本王現在很餓,所以得吃人。用你的這條命,來彌補我的損失。”
噗呲!
指尖戳進心臟,寸寸沒入。
孟席雙眼瞪大,渾身痙攣抽搐,卻始終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通知菅原平真過來收屍吧,手裡有一支墨序課題小組的人命,再加上孟席這個序三,他在鴻鵠裡的地位應該能往上提不少。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還可以借這一點跟李鈞這頭已經出淵的惡龍再搭上線。”
“是!”
徐海潮低眉斂目,輕聲應道。
“獨行序四啊可惜了。”
朱平炎抬眼眺望海平麵,揚手丟掉擦拭指尖鮮血的白絹。
沾血的白布乘風而起,扶搖直上,飄入那片無邊無際的雲海之中。
昂!
一頭巨大的鯨魚躍出雲層,騰空飛翔。
“叔,我們現在去哪裡?”李花坐在李鈞的肩頭,抱著他的脖子問道。
“去你蘇爺爺的老家。”
“那是哪兒?”
“遼東。”
“去乾什麼呀?”
“送他老人家葉落歸根。”
倭區篇正式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