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遊俠
第540章遊俠
“罪魁禍首劉仙州如今已經伏法,但僅他一人之死無力償還多年來中院墨序工匠所犯下的錯誤,且如今中院已是沉屙入骨,疾病難除,匠與俠之間的矛盾再難以調和。”
‘墨孤煌’振聲道:“因此,我以墨序中部分院院長的名義在此宣布,從今日起,中院交由明鬼武士團接管,彭澤、舒葉以及我本人將無條件接受明鬼武士團的調查和裁定.”
“你們這麼搞有用嗎?”
人群外圍,鄒四九站在沈笠旁邊低聲問道。
不怪鄒四九會有此一問,要知道中部分院作為墨序五院之首,包含本院在內,算上南直隸的其他各州府,擁有的墨序工匠人數超過三千人。
現在的情況不過是明鬼武士團和天闕裡應外合,靠著一場有心算無心的突襲,對長老會的成員進行了斬首,短暫的控製住了局麵。
可要想就這樣瓦解整個中院,讓明鬼翻身做主,根本就不現實。
更彆說中院的背後還屹立著一個參天大樹,恐怕要不了多久,散落在各地的中院工匠就會在儒序的支持下卷土而來,展開報複。
“肯定沒什麼用啊,不過就是給抄這些鐵匠的家底爭取點時間。”
沈笠一臉惡趣味的笑容:“而且還能惡心惡心那位高高在上的張首輔,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
看到沈笠並沒有利令智昏,鄒四九這才放下心來。
“你們天闕什麼時候把中院滲透成這樣?深藏不漏啊。”
鄒四九恢複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朝著還在激昂陳詞,自述罪狀的‘墨孤煌’努了努嘴,打趣問道。
“你這麼說多少就有點看不起人了啊。”
沈笠兩眼一翻,傲然道:“我們可不屑玩那種臥底跳反的把戲,這是現殺現演的好吧。而且你以為張峰嶽是傻子啊,如果墨孤煌被調包了,他能看不出來?”
鄒四九挑眉問道:“那這麼說,中院另外兩位長老彭澤和舒葉也死了?”
“那倒沒有,這種高序的工匠可不多,這麼怕死的就更稀罕了,現在他們已經跟那些課題組一起被打包送出金陵了吧。”
這還真是來抄家來了.
“所以那天在安全屋裡你提議分頭行動,是知道天闕的高層會介入?”
麵對鄒四九的問題,沈笠笑著反問道:“難道你們沒猜到?”
“是猜到了一些,”鄒四九也不藏著掖著,直白道:“不過照我的猜測,大不了能來一個序四武序,比如那個叫薑維的,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傾巢而出的局麵。”
“說句實在話,我也沒料到。”
沈笠兩手抱著後腦勺,仰天感歎道:“所以我當時隻是給鈞哥說我們能在中院給他爭取一些時間,看來那幾個老頑固終於想明白了。”
沈笠話中的含義,鄒四九自然明白。
關於門派武序和獨行武序之間的矛盾,在遼東親眼目睹了那場鬨劇的他心知肚明。
不過現在看來,以天闕為代表的門派武序已經不再執著於什麼取締和淘汰,今天在中院的這場戰事,就是他們在對李鈞表達善意和和解的想法。
“其實鈞哥如果不選擇來金陵,我們這群人遲早也會來。”
在鄒四九沉思的時候,沈笠幽幽的話音飄入耳中。
“為什麼?”
鄒四九脫口而出的瞬間,腦海中便隱約有了答案,隨即問道:“是為了蘇千戶?”
“老鄒你真彆不相信,其實能活到現在的武序,無論是從‘天下分武’撿回一條命的老人,還是我們這群新晉序的年輕人,怕死的人真的不多。這不是吹牛,而是現如今這個世道,如果怕死誰願意放著捷徑不走,留著一身純粹血肉跳進門派武序這個火坑?”
沈笠神情鄭重道:“你彆看我經常張口閉口罵天闕裡的老東西們不是什麼好貨,那隻是我這個做小輩的發發牢騷罷了,但凡有外人敢在我麵前說天闕一個‘不’字,我沈笠絕對第一個站出來送他歸西。”
“我這次來金陵,除了來了結那些叛徒,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接近鈞哥,找個機會給他說我們真不是貪生怕死、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們隻是沒有選擇的餘地。說實在的,都是帶把的爺們,誰不想快意恩仇?可爽完了怎麼辦,難道往地上一躺等著那些剛晉序的小東西們被人殺完?”
“蘇爺也知道我們的苦衷,所以他老人家願意自己一個人擋在最前麵,去試探三教對武序殘黨的態度。”
沈笠低下頭惱怒道:“不過苦衷歸苦衷,我是真他媽的咽不下這口氣,天闕從上到下很多人都跟我一樣。蘇爺的死,是我們無能,可這份情我們沒忘,也不敢忘。老鄒,我說的這些伱相信嗎?”
“信,怎麼會不信?”
鄒四九雙手插兜,緩緩說道:“老李他也相信,不然他今天就不會上獅子山,而是會先把這裡的事情辦完,再回頭去殺了劉典。報完仇後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去拆了他劉家的宅樓,隻要能弄死劉途就算不虧。”
“這是你們原本的計劃?”
“這能算個什麼操蛋的計劃?不過是見招拆招,最後被逼無奈跟人玩兒命罷了。”
鄒四九自嘲笑道:“老沈,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其實在沒遇見老李這個災星之前,鄒爺我覺得自己多少也算是個聰明人,不說什麼能把陰謀陽謀信手拈來,起碼能算計我的人還沒遇見過。可自打這個莽夫把我這個坐井說天闊的小角色扔出了井底之後,這一路上被人連底褲都給扒的乾乾淨淨,混的那叫一個淒慘。要是哪天能不上彆人的當,那都得卜一卦算算最近是不是鴻運當頭了。”
沈笠聞言,驀然打了個寒顫,似乎想不出那天天被人算計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所以我現在乾脆也不算卦了,反正不管怎麼算都他媽的是看得眼前一黑的大凶之兆,倒不如把眼一閉,把心一橫,闖到哪裡是哪裡。”
“不算卦,那還能是陰陽序?”
突然間,一個滄桑的聲音插了進來。
鄒四九循聲看去,迎麵走近的是一位留著長髯的消瘦老人。
而此刻人群中央的‘墨孤煌’已然跪地俯首,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和武序為伍的陰陽序,還能算得清?”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裡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衝天之誌,非運不能自通。不算卦,怎麼能知道時、運、命?”
“我如今時時刻刻都在逆勢改命,就算時運不濟,也擋不住我衝天之誌。”
鄒四九字字鏗鏘:“因此,不用算。”
“小友豪氣!”
“前輩睿智!”
兩人相視一笑,鄒四九率先拱手行禮。
“鄒子壹零八,序四莊周蝶,鄒四九。”
“鄒子無位,序三夢主,趙夢澤。”
無位?!
鄒四九麵露震驚,卻已經被眼前的老人猜到了想法。
“天管他的不測風雲,我管我的旦夕禍福。人生如夢,奉我為主,為什麼還需要去排什麼鄒子順位?”
趙夢澤眨了眨眼,笑道:“我也很久不算卦了。”
“多謝前輩的指點。”鄒四九若有所思。
趙夢澤沒好氣的瞥了眼滿臉好奇的沈笠,對著鄒四九笑眯眯道:“我有個小問題,想問問小友。”
“前輩您說。”
“關於東皇宮,你怎麼看?”
“蒙蟲,你馬上帶人去拆明鬼境的黃粱主機,盯著他們,動作千萬要細致,不能損壞了出入端口。”
“金獸,你們去營救傷員,缺胳膊少腿的就地修補,軀體損壞太嚴重的就把核心帶上,回頭再修。還有那些行動不便的兄弟姐妹們,隻要是願意跟著我們走,一個彆落下。”
“鼇虎.”
青兕的械軀中傳出龍宗冷漠的聲音:“目前中院內所有的匠人,但凡以往有壓迫過明鬼的,一個都不要放過。”
鼇虎聞言沉默著點頭,攥緊手中的長刀,轉身大步離開。
等周圍的明鬼紛紛領命離開,青兕方才轉身看向身後。
一具破損嚴重的暗金色墨甲坐在長老會大門的殘垣上,眉心中的紅眼略顯黯淡。
“還沒死啊?”
“你這個混蛋都沒死,馬爺我怎麼可能死?”
馬王爺滿不在乎的從手臂上扯下一塊被布滿裂紋的甲片,曲指彈在龍宗的械軀上,打出‘當啷’一聲脆響。
龍宗毫不客氣,當即彎腰撿起地上一塊碎石進行反擊。
兩個真實歲數大的令人咋舌的老明鬼,此刻卻像頑童般彼此打鬨,笑聲格外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