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天競四害
第602章天競四害
近處是狂奔的烏騅,遠處是嗜血的農獸。
橫亙中間的慘白車燈不斷縮短,像是一場生猛衝撞上演前的計時讀條。
燈光寸寸縮短,到僅剩毫厘之時,車內外都是猙獰的麵容。
“吼!”
“死!”
烏騅車頭微抬,卷起漫天飛濺的汙水亂流,凶猛無比撞進了獸群之中。
砰!
鋼鐵撞擊血肉,發出一串令人膽寒的悶響。
擋在前方的農獸根本來不及哀嚎,就被直接撞飛出去,濃腥的血液在車身兩側拉出數丈長的黑色飄帶,又立刻被暴雨衝刷洗去。
“老子碾死你們這群臟東西!”
滿是裂紋的擋風玻璃上掛滿了各種破碎的臟器,王旗凶戾的眼中纏結著密密麻麻的血絲,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暴起。
猶如一艘陷入風暴之中的小船。
王旗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片由黑色血液所組成的海洋所淹沒。
狂奔的車速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車輪在地麵摩擦出濃烈的白色煙氣,刺鼻的焦糊臭味混雜著惡心的血肉腐臭,不斷刺激著王旗緊繃的心神。
這些變異的血肉怪物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和恐懼,不斷從四麵飛身撲來,攀掛在車身左右,試圖用手腳插進轉動的車輪之中。
堆疊的人影越來越高,宛如一麵蠕動的牆壁豎在車頭之前。
烏騅奮力擺動著的車身,卻根本甩不開周圍簇擁的農獸,隻能垂死掙紮。
砰!砰!砰!
王旗橫肘砸開本就搖搖欲碎的車窗,單臂抓起那把朵顏衛頂出窗外,暴烈的槍彈在‘牆壁’上鑿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坑洞。
“鼇虎,現在怎麼辦?”
鼇虎看了眼後座方向,方才驚醒之後的沈笠又再次陷入迷離之中。
毫無疑問,以對方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完成著甲。
看來沈笠還是沒能徹底擺脫那座幻境的影響啊
鼇虎心頭暗歎一聲,轉頭看向王旗。
“王旗.”
“嗯?”
王旗橫肘砸爛一顆擠進車中的頭顱,突然聽見鼇虎喊自己的名字,疑惑看去。
“看來這次,你還真得當一回英雄了。”
話音落下,一片金屬風暴在車廂之內卷起。
四散的甲片掛覆王旗的身軀,轉瞬間凝成甲胄。
一張泛著寒光的惡麵從頭盔落下,遮在他的五官之上。
頭一回著甲的王旗並沒有感到半點慌張,反倒是體內湧起的強橫力量,讓他心頭泛起陣陣火熱。
我就知道,在這座黃粱夢境之中,我可是堂堂的主角,怎麼可能剛起步就陷入死局?
所有的艱難險阻和生死危機,無外乎都是提升自己實力的契機。
現在劇情終於是展開了,是老子大顯神威的時候了!
“些許宵小,也敢擋我?!”
戰意陡然昂揚的王旗發聲怒喝,體力勁力翻湧,身形欲動,正要衝出車外大開殺戒。
轟!
一股崔巍如山的氣勢突然從天而降,打斷了王旗的動作。
隻見這股重壓以快要被拆成空架子的烏騅為圓心,方麵十丈內的農獸們發出恐懼的哀嚎,齊刷刷跪在地上。渾身骨骼在一瞬間變形然後碎裂,森森骨茬刺透皮膚,如同一朵朵綻開的白骨肉花。
坐在駕駛位上的王旗怔怔的看著眼前這駭人的一幕,渾然不覺一道身影從高處飄落而下,站在車窗邊。
“都沒死吧?”
來人輕輕拍打著車窗的上弦,彎著腰將視線探進車內,柔和的目光落在沈笠的身上。
“我回來遲了。”
垂頭斂目的沈笠頹坐在後排,對男人的話毫無反應。
男人蹙著一雙英挺的劍眉,表情略顯凝重,扭頭看向近處那雙嵌在甲胄鬼麵中的呆滯眼睛。
“你就是鼇虎吧?沈笠跟我炫耀過你,他說你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兄弟。”
男人英朗的麵容上露出和善的笑意:“我叫薑維,也是天闕的人。可能還要多麻煩你一下,幫我再照顧照顧他,多謝了。”
語罷,男人邁步向前。
“你要去乾什麼?”
王旗和鼇虎望著擋在前方的挺拔背影,異口同聲喊道。
“我去幫你們開路。”
人影未曾回頭,直麵再次變得稠密的黑色浪潮。
一雙雙閃動著詭異光華的眼睛擠滿了肆虐的風雨,感受到威脅的農獸們不斷發出此起彼伏的低吼,擁擠在一起的身體卻在不自覺的往後退。
“幾十年前吃過虧,到了現在卻還是不知道改。說句老實話,我們這些走武序的人,真是死不足惜。”
風打衣袍,獵獵作響。
薑維嘴角帶著自嘲的笑意,緩步向前。
如有實質的山巒重壓向前激蕩,似有一雙無形之手在為他當先開路。
一隻隻農獸在顫栗中發出絕望的嚎叫,身軀轟然爆碎,炸成一灘血肉。
洶湧獸海被從中剖開,武夫挾威,橫推而來。
“但這種下作的手段伱們用了一遍又一遍,難道就不會覺得厭煩?”
“薑維,淬武兩門,天闕年輕一輩中最有希望晉升雄主的人.”
一個嬉笑的女人聲音從獸海深處傳來:“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
“幼稚嗎?”
薑維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覺得。”
“僅僅是一招算不上高明的苦肉計,就換來你們的深信不疑,難道這還不夠幼稚?”
“同為失路之人,我們選擇給了田疇庇護。就算現在被反咬一口,有可能會死在了你們的手中,那也隻是不值得同情罷了,但不代表我們天闕就做錯了什麼。”
“嘴倒是挺硬,不知道一會我把你的骨頭抽出來的時候,還有沒有現在這麼硬?”
女人說話間,晦暗的長街悄然中發生變化,一層薄薄的血肉田畝在地麵上蔓延開來。
站在其上的農獸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幫助它們壓過了本能的恐懼,同時體型也似吹氣般快速膨脹,皮膚下的肌肉和骨骼發出劈啪聲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更有僥幸撿回一條命的農獸拖著殘軀逃到隊伍的後方,撕下身旁同伴的肢體塞在自己身上。
嫩紅的肉芽冒出,將本不屬於一體的血肉連接在一起。
這種令人作嘔的‘嫁接’效果拔群,原本瀕死的農獸再次變得生龍活虎,朝著薑維發出憤怒的嘶吼,蜂擁衝上。
可即便如此,它們依舊無法靠近薑維五丈之內。
似乎有一座肉眼不可見的雷池橫亙於此,靠近者立刻被碾成粉碎,無一幸免。
“武序做人可以狂傲莽撞,但不能不講恩情道義。丟了這股氣,與死無異。你覺得幼稚,那是你的事情.”
薑維腳步一頓,聲音轉冷。
“我隻想問你一句,敢犯我九龍江口.”
話音未完,一具威武銀甲披掛上武夫身軀,七尺寒光落入掌心。
墨甲,漢水。
長槍,綠沉。
槍身於麵前橫掃,揮出一道形如滿月的寒光,所過之處,獸海頓時掀起丈高的猩紅血浪,
“是誰給你的膽子?!”
腳下地麵龜裂崩碎,武夫撞入敵群,猶入無人之境,手中長槍大開大合,殺的人頭滾滾,哀嚎陣陣。
站在遠處的王旗凝望著那道人槍皆如龍,臨淵亦不退的身影,情不自禁握緊了雙拳。
這才是武序,這就是武序!
看似無窮無儘的獸群,在一杆綠沉槍下也很快見了底。
殘存的農獸向後退卻,露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一個身穿紫裙的美貌女人。
她的裙裾在冷風中翻飛,露出的皮膚如常人無異,唯獨一雙慘白不見瞳孔的眼眸格外瘮人,看向薑維的目光中透著古怪的喜悅。
不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相逢時的歡喜,而是饑腸轆轆的野獸看見了一頭無路可逃的獵物。
見獵心喜,隻待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