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送死和赴義
第604章送死和赴義
我叫沈笠,一個津門混子。
老子今天,要殺人!
天將日暮,突發大雨,大街上人煙漸少。
老朝奉在櫃台後伸了一個懶腰,探著身子瞅了眼門外的冷清,心道今天應該是沒有生意了,隨即緩緩繞出櫃台,招呼一邊的學徒準備關門歇業。
“等一下!”
一個精瘦的身形搶出雨幕,伸手插進了正要合攏的卷簾鐵門。
被驚了一跳的學徒聞聲,順著那隻拖著卷簾的手臂向上看去。
來人衣著破爛,下擺飄著一片圓形的窟窿,像是被人用朵顏衛之類的武器打出的破洞。濕漉漉的頭發還掛著水珠,軟綿綿的壓著眉前。
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刺眼,藏著火,含著怒。
不難看出,這應該是個剛剛死裡逃生的落難之人。
這個時候找上門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想乾什麼?”
學徒神情緊張,躬身身子退後一步,右手摸向腰後。
“彆衝動。”
老朝奉喊了一聲,上前幾步,站到學徒身後。
“您是掌櫃的?”
漢子直接忽略麵前呲牙咧嘴的學徒,眼眸徑直看向老朝奉。
老朝奉露著笑臉:“不巧,掌櫃的現在不在。不過這家店我說了就能算,兄弟你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
“我來這兒,是為了當東西。”
“原來是貴客上門,快請進!”
老朝奉拍了下擋門學徒的肩膀,示意對方讓開一條路。
學徒半側著腦袋,囁嚅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老老實實退到一邊。
漢子也不含糊,帶著一身水氣進了門,大喇喇的坐進待客的椅子。
“閣下倒是有一副好膽。”
老朝奉與漢子相對入座,笑嗬嗬開口。
漢子端起手邊一盞來不及收拾的殘茶,一口氣喝了乾淨,這才說道:“老朝奉過獎了,你這裡既不是龍潭,也不是虎穴,有什麼好怕的?”
“閣下說的是。”
老朝奉眯著眼,將雙手攏在袖子裡,張口問道:“沒請教閣下名諱?”
“怎麼,貴號現在做生意還要看人下菜?”
“那當然不是了,隻是老朽這家典當做的是正規生意,不是那種生冷不忌的一錘子買賣,打聽閣下的名諱也是為了心裡有底。當然,若是冒犯了閣下,那就全當老朽沒說過這話。不過這生意”
老朝奉笑道:“恐怕就不好做了。”
“我姓沈,名笠。”
“原來是沈兄弟,不知道這次光臨,想當什麼?”
“當我的名字。”
“.”
細微的機械嗡鳴聲從老朝奉的體內傳出,站在身後的學徒從腰後抽出一把羽林衛。
“沈兄弟可當真是風趣幽默。”
沈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老朽這家店雖然沒什麼名氣,但也是背靠‘六韜’正經商戶,無論是冷熱武器、兵序械心,還是道基金丹、佛門慧根,就算是六藝芯片,老朽都吃得下。唯獨就是這人名,吃不下。”
老朝奉客氣說道:“所以沈兄弟最好還是拿些在下能看的明白的東西出來。這樣才好估貨作價,對吧?”
“老先生能當上這坐櫃朝奉,眼光自然不是那些隨便找家醫館換雙眼睛,就以為有了雙黃金瞳的水貨能比擬的。津門地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三教九流、番倭兵匪老先生都是門兒清。”
老朝奉拱了拱手,“沈兄弟過獎了。”
“從我剛一進門,我是個什麼人,老先生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所以我有話也就直說了。”
沈笠沉聲道:“我現在遇見了一些麻煩,惹了一身腥騷,往日熟悉的渠道被人盯著,暫時動用不了,所以想到貴號用名字抵押一批火器。”
“等我辦妥了事,自然是以市價三倍的價錢來贖回我的名字,決不食言。”
話音落地,店門陡然陷入寂靜。
倒是門外的風雨越發狂躁,打得半關的卷簾門嘩嘩作響。
“按理來說,做我們這行的,行的就是一個援急救難,予人方便。”
老朝奉沉吟良久,這才開口說道:“隻是沈兄弟你這次抵押的東西不一般,要換的東西更是不一般,不知道兄弟你拿這些東西,是想去乾什麼?”
沈笠冷笑一聲,“問這麼多,是不是壞了規矩?”
“兄弟,這可是你先壞了規矩!”學徒嚷嚷道。
“瞧這意思,這筆生意貴號是不打算做了?”
老朝奉麵露難色:“不好做啊.”
“行,那就算了。”
沈笠不待對方說話,豁然起身,“告辭!”
就在此刻,門前傳來‘哐當’一聲悶響,鐵門落下。
沈笠腳步一頓,轉頭似笑非笑盯著老朝奉。
“老先生,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沈兄弟,彆著急。”
老朝奉跟著站了起來,輕聲說道:“老朽也不是那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幾天前沈兄弟你宰了汪時濟的兒子,也算是為津門除了一個禍害,大快人心,老朽敬佩。”
“隻是兄弟伱現在好不容易死中逃生,手下的人馬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又何必再為了一口氣把命送出去?”
沈笠眯著眼:“老頭,你什麼意思?”
“老朽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汪時濟是死了個兒子,可沈兄弟你也搭進去了全部家底,真要算起來,還真說不上誰的損失更大。”
老朝奉笑道:“與其繼續鬥下去,倒不如老朽以‘六韜’的名義做擔保,幫沈兄弟你和汪時濟解了這份冤仇,如何?”
“好一個冤冤相報何時了。可你彆忘了,我的那份家底裡,可有好幾條人命啊!”
“汪時濟的兒子,也是一條命。”
沈笠不屑道:“一個沒有入序的門閥紈絝子弟,能值幾個錢?”
“沈兄弟你的人,又有幾個入了序?值錢的是汪家的臉麵和你自己的命。”
老朝奉苦口婆心道:“世道曲直,你我都很清楚。追究之前的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沈笠笑了起來:“我現在可就是在珍惜當下。”
“既然沈兄弟你鐵了心要繼續跟汪家鬥下去,那老朽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請便吧。”
老朝奉歎了口氣,朝著學徒遞去一個眼神:“給沈兄弟把門打開。”
“好咧。”
看了眼跟自己擦肩而過的學徒,沈笠突然開口:“汪時濟現在用多少錢買我這顆腦袋?”
話音剛落,一個冰冷的槍口便頂在了沈笠的後腦上。
“不少,有一百萬寶鈔!”
學徒話音猙獰,舉槍的手臂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栗。
“嘖嘖,就這價.汪時濟這老王八蛋,他媽的看不起誰呢?!”
沈笠破破爛爛的袖子底下猛地亮起了一道匹練般的寒光,右腳向後一蹬,踹在學徒的肚子上。
砰!
灼熱的子彈擦著耳邊飛過,在沈笠的側臉刮出一條血口。
沈笠手中的寒光也同時飛射而出,精準沒入學徒的咽喉。
砰!砰!砰!
晃動的槍口火光不斷,流彈橫飛,在緊閉的卷簾門上打出幾顆指頭大小的孔眼。
轟隆!
雷光轟鳴,混著風雨從孔眼衝入店內。
明黃的燈光照著老朝奉陰冷的表情,映得沈笠雙眸凜凜生光。
就在這個檔口,沈笠已如獵豹一般竄了過來,飛身撞向激活了械心的老朝奉。
人高的櫃麵被兩道交纏在一起的身影,摧枯拉朽般撞的粉碎。
下一刻,鋼鐵叫擊的聲響從四起的煙塵中暴起!
哐當!
良久之後,當鋪的卷簾門再次被人拉開。
沈笠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出店門,大步走入肆虐的風雨。
在他身後,猩紅的血水順著台階緩緩流下。
是夜,汪家府邸中搭設的靈堂,鑼鼓聲還沒停。
一道錦衣華服,五官脂粉氣濃重的青年投影站在靈位前,表情哀痛,向著祭拜的人群拱手行禮。
人雖然死了,但還是不能失了禮。如今帝國內一批不上不下的小門閥間都流行這種作風。
而這個青年,自然就是六天前被人捅死汪閥閥主之子,汪擁錦。
“家主,請您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