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什麼哀,一個拿不上台麵的廢物罷了,如此丟我汪家的臉,他就算沒死我也會親手宰了他。”
唇留長髯的汪家閥主汪時濟,語氣中半點沒有儒序中人的儒雅氣度。
隻見他揮袖打散自己兒子的亡魂投影,盯著身前誠惶誠恐的汪家子弟。
“沈笠的屍體找到了沒有?”
“暫時還沒。”
子弟忙聲說道:“不過請家主您放心,沈笠這次絕對活不下來”
“我不需要你這些沒用的保證,我要看到的是沈笠的屍體!”
汪時濟冷聲道:“他的臟手沾了我汪閥族人的血,就必須要用命來擦乾淨,明白嗎?”
“明白,明白。”
點頭應聲的子弟,突然心頭所感,轉頭看向身後。
嗯?
半空中,一個兩尺見方的背包從高空落下,看樣子應該是被人從遠處拋進來。
“家主小心!”
這名子弟突然放聲大喊,卻已經為時已晚。
轟!
飛漲的金紅籠罩整個汪宅底樓,幾名子弟被席卷的熱浪瞬間吞噬,包括還在發愣的汪時濟在內。
嗖!嗖!嗖!
數條‘火龍出水’從門外呼嘯飛入,轟然炸開,被餘波吹散的火勢露出滿地的殘骸和焦黑的屍體。
兩手分持刀槍的沈笠片刻不停,躬身腰背在火海中狂奔,直奔方才汪時濟所在的位置。
咚!
一道拳影從升騰的焰火中突然暴起。
沈笠猝不及防,倉促橫刀架擋身前,被一拳砸的飛退。
火光熄滅,露出一個身穿齊肩比甲,雙臂泛著金屬寒光的身影,縱身撲向沈笠。
突然的遭遇,頃刻間演變為生死搏殺。
兩人拳來腳往,都是分毫不退。
沈笠儘起一身技擊武學,手中快刀迅猛暴烈。
可和他對陣的這名兵序卻出奇的皮糙肉厚,刃口砍落,不過炸起幾點火花,反而震的沈笠虎口發麻。
眼前之人長相陌生,在沈笠之前探查的情報中根本沒有對方半點消息。
而且此時姓汪的不知所蹤,反倒是四周腳步聲越來越響。
種種跡象,沈笠明白自己是中計了!
可那又如何?
沈笠心頭一發狠,選擇硬抗對方一記擊腹的重拳,反手一刀狠狠劈進對方肩胛骨之中。
果斷撒開刀柄,五指捏緊,重拳錘在那人臉上。
砰!
拳頭陷入麵門,傾瀉的勁力將那人臉上的皮肉五官炸成四散的碎末,裸露而出的金屬的麵骨扭曲變形,裂開的縫隙中跳出冒出簇簇藍色的火花。
可如此駭人的傷勢,卻隻換來了對方連退幾步,便重新站穩了身體。
反倒是腹部翻江倒海般的劇痛,讓沈笠腳下一軟,半跪在地。
“沈笠,我就猜到你肯定會親自來陪我兒子走完這場頭七,陪他去轉世投胎。”
人影洶湧,從四麵圍攏。
毫發無損的汪時濟站在人群之中,輕蔑的目光看著淪為困獸的沈笠。
“聽說你是武序八?”
汪時濟搖了搖頭,不屑道:“可惜,你們武序的好日子已經結束了,這條序列現在不過就是一條藏汙納垢的陰溝,讓你們這些沒權沒勢的窮人躲在裡麵苟延殘喘。”
“其實你好好混跡街頭,安心當你的黑幫頭目,這點實力也夠用了。可你偏偏想學彆人行俠仗義,玩什麼劫富濟貧,你憑什麼?”
汪時濟的話沒說完,沈笠突然再次衝身而起。
突然勁風從腦後襲來,沈笠根本來不及反應,腦袋就被一隻手抓住,猛砸向地麵。
砰!砰!砰!
灼熱的子彈鑿進沈笠的四肢,打斷了他的骨頭和血肉,卻精準避開了所有的要害。
刺痛灼燒神經,沈笠咬緊牙關,嘴裡咯咯直響。
“骨頭倒是挺硬,膽氣也足,怪不得敢對我兒擁錦下手。不過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撿回一條命還不知道夾著尾巴滾,居然還敢回津門,你以為你是誰?匹夫一怒,血濺三尺?你沈笠還沒這個能力!”
沈笠奮進全力從血泊中抬起頭,充血的眼眸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汪時濟。
“你不過就是個草莽。不,草莽都算不上,沈笠你隻是個賤胚子,人是下九流,走的序列也是下九流。”
連串的羞辱讓汪時濟吃乾淨了心口的惡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
“沈笠,你知道最開始你劫殺擁錦的事情,為什麼會突然暴露嗎?”
汪時濟蹲在沈笠麵前,笑容滿麵,“很簡單,是你那些所謂的過命兄弟出賣了你。知道他們把你賣了多少錢嗎?不多”
汪時濟豎起一隻手掌,五指伸直。
“就這個數,你的命也就隻值這個數。”
汪時濟的表情逐漸猙獰,“所以你這麼一條廉價的賤命,怎麼敢動我汪家的人?嗯?”
還帶著餘溫的槍口頂在沈笠的眉心。
“今兒是我兒的頭七,你跟著他一起走吧。記住,下輩子彆當什麼武序了,當條狗也比這個要強。”
砰!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這樣一個滿是漏洞的夢境,隨便找一個人都當然能分辨出它的真假,沈笠自然也不意外。
可那個自稱巫祠的女人,卻就是用這樣一段屈辱荒謬的記憶,覆蓋了他之前的經曆。
無論沈笠現在怎麼回想自己在津門的時候,記起的都是自己被子彈打斷的四肢和那段淩辱他的話語。
夢魘纏身,剔骨難除。
對方明明可以直接掠奪走附著他一身武學的基因,卻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擺弄戲耍他,打上疤,烙上印。
“這娘們,下手還真是狠毒啊!”
在冷雨裡忍不住發抖的沈笠,朝著眼神關切的薑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老薑,剛才聽到沒,以後兄弟我可是走獨行的人了。”
“苟富貴,勿相忘。”
薑維神情認真的點著頭:“等你趕上李鈞的那天,記得拉我一把。”
“你覺得我行嗎?”
“當然行了,你可是沈笠!”
“那倒也是。”
沈笠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點頭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等你也被人扒的乾乾淨淨的時候,我一定來救你。”
“都這副模樣了,你他娘的嘴還是這麼碎。”
薑維啞然失笑,懸著的心卻在慢慢落下。
“過來,摻我一把。鈞哥也是,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讓我站直乾什麼?這不是難為人嗎?”
沈笠虛弱的靠著薑維的肩膀,低聲道:“回頭幫我跟老頭子們解釋一下,告訴他們,我沈笠可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我也不想去獨行,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沒辦法了。”
“你放心,我會跟他們說的。你躲著點也是對的,要不然老頭子們真可能會打斷你的腿。”
薑維問道:“不過,你真能換路?”
“這輩子不成,那就下輩子吧。下輩子不行,那就再下輩子,總有再入武序的時候。”
沈笠輕鬆道:“我腦子裡有個人讓我彆再做武序,可我總覺得除了這條路,其他的都是他媽的狗屁!”
沈笠的聲音在笑罵一聲後,逐漸變得沙啞。
“薑維,聽我說,城裡的事,你摻和不了,千萬彆再回去.”
薑維感覺一隻手臂緊緊抓著自己的肩頭,指尖在顫抖。
“咱們天闕死的人夠多了,真的,兄弟,彆去送死。”
手臂用力,狠狠將薑維往前推了出去。
“聽我的,走!”
薑維順著那股力道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瞪著眼睛的沈笠。
“我好歹還是序四,如果我呆在這裡都是送死,那你呢?”
沈笠指著自己的鼻子,笑的暢快,笑的豪邁。
“咱們可不一樣,我大哥現在在裡麵呐。所以我這可不是送死”
“沈爺我啊,這叫赴義!”
在城市的另一端,夜色黑到無以複加。
“李鈞入城!李鈞入城!”
尖銳的嘶吼在心底升起。
“終於來了。”
自語的人約莫五十歲出頭,黑發濃密,絡腮胡子,國字臉,看著正氣,卻長著一雙陰戾的眼睛。
在他對麵,是一個頭發花白,卻赤膊著上身的彪悍老人。
“易荒,認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