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中,剛才還有誰罵我是卑賤的佛奴?”
金碧輝煌的廟宇之前,一眾僧人如臨大敵,無人敢上前。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凶悍的番民,赤手空拳連殺了數名已經入序的高僧。
“你這個佛奴好大的膽子,墮入邪道還不思悔改,居然敢來本座的佛土搗亂,找死!”
對峙之間,一個宏大的聲音從廟宇深處傳來。
一同席卷而來的還有一股莫名的波動,將頓珠籠罩其中。
無數幻覺瞬間充斥他的腦海,似乎要將他的腦袋撐爆。
就在頓珠的意識即將墜入佛國之時,一隻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兄弟,獨行不是送死。跨序位跟人動手,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清脆的破裂聲在耳邊響起,幻覺如潮水般快速褪去。
重新恢複清醒的頓珠駭然轉頭,看向身旁這個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年輕男人。
對方一身黑色勁裝,側臉鼻梁高挺,輪廓分明,英氣逼人。
“好久沒有跟人動手了,都快憋死老子了,真是懷念以前劫富濟貧的日子啊。”
男人睥睨的目光投向廟宇深處,冷笑道:“你不是喜歡用佛國拉人嗎?來,我跟你玩。”
“小心.”
頓珠看著邁步衝出的男人,情不自禁喊道。
“沒事的,都是小場麵。一個佛序七罷了,趙叔殺他跟玩兒一樣。”
倏忽,一個話音稚嫩,語氣卻老氣橫秋的聲音在頓珠的耳邊響起。
他側頭看去,頓時瞳孔一縮,一個不過巴掌大小,頭紮一對兒衝天辮的是小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更讓頓珠感覺驚駭莫名的,是飄落的雪點竟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仿佛站在自己肩頭的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
“你該不會連投影都沒見過吧?真是怪可憐的。”
小女孩雙手叉著腰,大大咧咧道:“大傻個你彆害怕,我們不是壞人。剛才救你的叫趙青俠,我叫李花!”
她話音一頓,鼓著腮幫子,一板一眼道:“是李鈞的李哦,記住了嗎?”
心神未定的頓珠直愣愣的點頭,還沒徹底想明白對方的意思,就被突入起來的爆炸餘波直接掀翻在地。
轟!
頓珠坐在雪地中,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廟宇已經被火海吞沒,四散橫飛的殘骸之中,衝出一道猖狂至極的怒吼。
“來,把嘴張開,再吃老子一槍!”
轟!
“都準備好了沒有?”
山川異域,番地大雪連綿,江寧暴雨傾盆。
謝必安衝著楊白澤點了點頭,“廣東潮州府的老鬼、山東萊州府的豹尾、湖廣漢陽府的窮奇,他們都已經把人找好了,隻等範無咎把東西送到就能開始。不過.”
謝必安問道:“你從各家門閥中賒欠了這麼多的注入器,到時候他們找上門來要賬,你怎麼還?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還?我開口找他們借的時候,就沒想過要還。”
楊白澤嗤笑一聲:“反正都是拿老頭子的名義賒欠的,他們要是想拿錢,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成都府。”
“要是沒這個膽子去找裴老頭,隻敢找我楊白澤”
楊白澤兩手一攤,滿臉匪氣道:“那就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難道他們還敢弄死我不成?”
“那就好。”
謝必安看著滿不在乎的楊白澤,心頭不由泛起一股暖意。
百戶到底是沒看錯人。
可緊接著,他又皺緊了眉頭,眼神中滿是擔憂。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
楊白澤察覺到他臉上異樣的神情,開口問道。
“我在想,這種辦法真的能幫到百戶嗎?”
“到了鈞哥那一步,獨行晉升的儀軌到底是什麼,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楊白澤歎了口氣:“但眼下除此之外,我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現在的新安可不是我們能闖的。”
“社稷.”
謝必安牙關緊咬,似乎要把這兩個字生生嚼碎,怒道:“就算他們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但那可是一城活生生的百姓啊,新東林黨難道就這麼放任社稷不管,站在一旁當睜眼瞎?”
“一座不過幾萬人的基本盤罷了,連三等門閥都看不上,你覺得他們會在乎嗎?他沒有下令封鎖各門閥之中的注入器,其實已經在向我們示好了。”
楊白澤無奈道:“而且現在新東林黨所有人都在等著番地的結果,社稷恐怕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這時候動手。”
謝必安聞言,無力的鬆開了握緊的拳頭。
不管如何不甘心,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能為百戶做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
沉默片刻之後,謝必安及時收起低沉的情緒,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楊白澤。
“百戶的事情要辦,但你這邊也不成出事。你現在出麵收集了這麼多注入器,無異於挑明了跟百戶的關係,後麵恐怕不好收場啊。”
“現在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
相較於謝必安的凝重,楊白澤顯得格外淡定。
“我入序才多少年,做官才多少年?總不能要求我麵麵俱到,滴水不漏吧?天塌了,自然有高個來頂。大不了就是挨幾頓臭罵罷了,我就不信誰能拿這個做文章。”
楊白澤冷笑一聲:“你放心,這些人可都精明著呢。鈞哥要是真出事了,那自然不用多說。那萬一鈞哥不僅沒死,反而成功晉升序三了呢?那這些注入器可就是在關鍵時刻能保命的香火情了啊!”
“儒序能有今天的位置,靠的可不是拳頭,而是腦子啊!”
“消息應該都收到了吧?該怎麼做,想必也不用我來教你們了。”
燈光昏暗的房間中,鬼王達看著麵前以投影現身的窮奇和豹尾,械眼深處紅光閃動。
“千戶他老人家走了,按理來說咱們倭區錦衣衛也算徹底散了,大家分道揚鑣,各有各的路要走。但你們應該都還記得,蘇千戶在世的時候是怎麼照顧我們的!千戶的恩情,我們是沒機會親手還給他了。但李鈞在他心中是什麼地位,大家心知肚明,父死子繼,這份情理所應當該還在李鈞的身上。”
鬼王達沉聲道:“這句話,是我對你們兩個說的。還有一句話,是說給你們手下人聽的。”
“告訴他們,不管他們承不承認自己在倭區乾過錦衣衛,也不管他們穿的是哪家哪戶的皮,彆忘了是誰帶他們離開倭區,又是誰讓他們過上了現在這樣安穩的日子!”
“這個時候,誰要是敢陽奉陰違,甚至是吃裡扒外,彆怪我鬼王達翻臉不認人!”
重慶府,金樓之上。
王謝用凶狠的目光逼開擋路的賭會成員,一腳踹開走廊儘頭兩扇緊閉的楠木大門。
金碧輝煌的房間內,赫藏甲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案後,笑盈盈的看著長驅直入的王謝。
“王百戶,今天這是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小地方來了?”
哐當。
一把帶鞘的繡春刀被扔在桌上。
王謝大馬金刀坐到赫藏甲對麵,眼神不善。
對方來勢洶洶,赫藏甲臉上卻依舊笑意不變,看了眼門口蠢蠢欲動的屬下,這才對著王謝笑道:“百戶,您這是什麼意思?”
“今天沒心情跟你打馬虎眼,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王謝眯著眼,右手肘壓在桌麵上,指尖摩挲刀柄:“赫藏甲,你沒有忘本吧?”
赫藏甲反問道:“這是從何說起?”
“還在演,你不會真以為坐上了川渝賭會的大莊家,我就動不了你吧?”
“百戶說笑了,就算我赫藏甲該死,那也總得有個罪名吧?”
王謝冷冷笑道:“行,那我就直說,李鈞現在在新安遇見了麻煩,這事有沒有人告訴你?”
“有還是沒有,不知道跟我該不該死有什麼關係?”
錚。
長刀出鞘一寸,乍泄的寒意激蕩滿室。
“他在重慶府的時候,可對你不薄啊,你難道就準備拿裝傻充愣來報答?”
“我也記得,鈞哥可是為了曾經的燕八荒燕百戶,活生生在金樓上捅死了一位帝國藩王。”
王謝直盯盯看著赫藏甲的眼睛,鋒刃再出一寸。
“那你在等什麼?”
“那你又在等什麼?”
兩人對視片刻,王謝率先開口。
“我的渠道已經找到了一批注入器。”
赫藏甲蓄了胡須的嘴唇上留著勾起一抹笑意,伸出手握住桌上的刀鞘,吞刃一寸。
“巧了,自從鈞哥離開重慶府以後,我手底下就收攏一大批能走武序的好苗子,差的就是注入器。”
王謝聞言同樣一笑,眼中銳利卻絲毫不減:“你要是敢耍花樣,我隨時都能端了你的川渝賭會。”
“又巧了,你今天要是準備攔我,我宰了你。”
兩人相視一笑,長刀入鞘,鋒芒儘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