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分道揚鑣
第686章分道揚鑣
“劉謹勳,所謂的‘大儒序’本質上就是‘儒皮法骨’,跟儒序‘治世撫民’的思想背道而馳。要真實踐下去,隻會將整個大明帝國攪鬨的烏煙瘴氣,毫無半點益處!”
“裴行儉,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道,危言聳聽!‘大儒序’跟‘治世撫民’分明是一脈相承,而且是進一步鞏固和提升。”
簇擁的人群中,青年一身雪白儒衫,如眾星圍捧一輪皓月,舉手投足之間儘顯富貴風流。
“你好好看看,如今帝國中皇室頹敗,武序以蠻力肆意橫行,佛道兩家以愚信蠱惑眾生,如果我們不踐行‘大儒序’,奠定我們在序列之中的主導地位,你靠什麼來治世,又靠什麼來撫民?”
“治世追求的是海晏河清,撫民希望的是休養生息!你要的不過是罷黜旁序,獨尊儒家,那和挑起戰亂以成就之身的縱橫序有什麼區彆?”
和白衣儒生展開舌戰的,是一個衣著儉樸,不修邊幅的邋遢的青年。
他身邊跟隨的同伴數量雖然遠遠不如對麵,卻個個神情堅毅,氣勢絲毫不落下風。
“裴行儉,縱橫序可是我大明皇室的祖序,也是你能隨口汙蔑的?”
“沒錯,皇室祖序是縱橫,可縱橫不止有皇室中人,偷換概念這種小把戲,在眾目睽睽之下可沒有任何作用。而且這裡是新東林書院,不是朝廷廟堂,我為什麼不敢說?”
年少之時的裴行儉如一柄出鞘寶劍,言辭鋒利,銳不可當。
“倒是你劉謹勳,明明選擇了要走治學路線,卻在這裡公然捧皇室的臭腳,難不成你還想有朝一日轉入仕途,依附皇權,求一條青雲坦途?”
裴行儉語速極快,抱臂冷笑道:“不過也對,你畢竟是出身門閥大族的嫡係子孫,官位、序位、地位,無一不是唾手可得,哪裡需要自己努力?要我說啊,你就不該入書院學習,安心享受祖宗蔭庇難道不好?何必跟我們這群泥腿子擠在一起?”
一番夾槍帶棒的言語拋出,頓時讓場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分彆以劉謹勳和裴行儉為首的兩幫學子咬著牙,攥著拳,紅著眼,墊腳伸脖,蠢蠢欲動。
也有鬥爭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不著痕跡矮下身子,摸索著地上的碎石泥塊。
劉謹勳冷眼看著騷動的人群:“裴行儉,你說我偷換概念,那你現在不也是在轉移矛盾?”
“出身窮富是天命注定,誰都無力改變,挑起出身的對立根本就毫無意義。隻有道理高低是人心選擇,我們門閥子弟在治學上的成果著作從不差你們半分!”
“好,你說道理高低是人心選擇,這句話說的真好!那我們今天就好好論一個道理高低!”
裴行儉踱步環顧四周一圈,站定在劉謹勳麵前。
“我問你,既然是‘大儒序’,那何為儒序之大?”
“明知故問.”
劉謹勳眉頭微皺,對方那睥睨的神態和咄咄逼人的語氣,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當然是帝國秩序的主導權。”
“那就是稱霸。”
“你不要以偏概全。”
“但你不可否認,要想實現對帝國秩序的主導,就必須要徹底打垮其他序列。”
裴行儉眨了眨眼,“難道不是嗎?”
“如今帝國之中門派、道觀、佛廟、學院、皇權、術士、工匠,各序亂戰,你爭我討,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是我們當下麵臨的局麵。”
劉謹勳讓開裴行儉目光的逼視,同樣環顧四方一周。
“你說的沒錯,要掌握絕對的主導,展開對萬民的教化,就必須要戰勝其他序列.”
劉謹勳回身直視對手:“當下我們團結一致,共抗外敵,難道不就是在做同樣的事情,不正是在重建帝國的秩序?”
“我們抗爭,是為了促使各方形成共存的局麵,平息內亂,而不是為了一家獨大!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如此心慈手軟,即便是眼下能得到暫時的共存,最終的結果也隻能再次走向紛亂。隻有占據絕對的強勢,才能讓其他序列收斂野心,才能真正換得一個長久的和平!”
“這就是不切實際的狂想!儒序六藝之中,隻有‘射’‘禦’兩道的人有足夠的戰力,但麵對武和道兩家依舊不是其對手。如果轉而水滴石穿的老辦法進行腐蝕滲透,佛序、陰陽和縱橫的手段一樣不弱我們半分。攻守兩端我們都沒有絕對的優勢,你拿什麼去搶奪絕對的主導?”
“裴行儉,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武和道雖然力強,但驕兵必敗。陰陽和縱橫雖然智深,但不過一盤散沙,其他序列不足為懼,他們遲早都會被我們趕出帝國!”
“光是紙上談兵誰不會?真打到了那一步,儒序是靠你?還是靠你身後這群錦衣玉食的少爺們?”
迎著一片譏諷的目光和嘲弄的冷笑,白衣青年踏前一步,英挺的眉宇間儘是浩氣坦然。
“若能成就儒序之大,我劉謹勳當先赴死!”
一語擲地,滿場皆為青年的氣勢所震懾。
站在他身後的同伴人人麵紅耳赤,身軀顫栗,接二連三奮起右臂。
初起是亂糟糟的聲音呼喊著各自的家鄉和姓氏,逐漸變得整齊劃一,最終彙聚成振聾發聵的怒吼。
“當先赴死!”
“當先赴死!”
往後不斷退步,眼看即將潰敗的人群中,年少的裴行儉站在最前方,滿臉都是震驚和駭然。
這是他在與這群富家子的爭鬥中,頭一回被駁斥的如此啞口無言,輸得如此一敗塗地。
惱羞成怒的裴行儉下意識脫口而出:“劉謹勳,你彆裝的這麼大義凜然,你不就是因為這是山長親手寫就的策論,所以才會這樣嗎?你根本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如果我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那你就是嘩眾取寵的小醜!”
看著進退失據的對手,劉謹勳臉上露出傲然笑意:“裴行儉,你處處與師長們作對,標榜自己的特立獨行,扮演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刺頭角色,其實不過就是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賺取同窗們的崇拜!”
裴行儉臉色鐵青,怒斥道:“你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
劉謹勳冷哼一聲,從袖中伸出的手掌上竟不知何時多了塊青磚,邊角還沾著翠綠的苔蘚,一看就是剛剛才從旁邊的院牆上拆下來。
“我他娘的不止要噴你,還要乾服你!兄弟們,給我打!”
裴行儉兩眼瞪大,想要後退卻被人死死抓住了衣領,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塊裹著泥巴的青灰磚塊在視線中不斷放大。
啪!
啪!啪!啪!
一道道快到模糊的鞭影毫不留情抽打在裴行儉的背上,直打得皮開肉綻。
“裴行儉,你成天不知道好好鑽研六藝,到處帶頭鬨事,不尊師長,不敬同窗,你是不是覺得這座新東林書院沒有人值得你尊敬,書院裡的規矩也管束不了你,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山長,書院學子皆可以暢所欲言,可是您定下的規矩,我怎麼能算不服管教呢?”
此刻的裴行儉滿臉青腫,鼻梁歪斜,每說一句話都疼得直打哆嗦,卻依舊還在嘴硬。
“而且學生可沒有半點不尊敬師長和同窗,反而正是因為學生十分尊重他們,所以才會如此熱情的跟他們探討咱們儒序的學術和理念。”
“你確定隻是探討切磋,而不是尋釁鬥毆?”
“當然不是了”
裴行儉把頭一甩,發出哢擦一聲脆響,卡頓在某個怪異的角度,動彈不得。
“君子動口不動手,學生以後可是要走‘禮藝’的,怎麼可能做這種不講禮數的粗野行為?”
“你的意思是,你不止沒有做錯,反而做的很好了?”
裴行儉訕笑道:“也不能說很好,最多一般,還要向您多學習.”
“那你能告訴老夫,劉謹勳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嗎?難道不是你打的?”
裴行儉聞言下意識轉頭,正好看到跪在旁邊的劉謹勳正頂著一雙烏黑的眼圈盯著自己。
在剛剛爆發的那場群毆之中,裴行儉自己雖然被先手偷襲,一磚拍在了臉上,可身經百戰的他硬是強忍著劇痛沒有倒下,左右開弓,甩開膀子就往劉謹勳的臉上一頓亂砸。
倒是那些被劉謹勳煽動的嗷嗷直叫的富家子,一個個依舊改不了外強中乾的草包本性,見了點血就丟了膽子。白白有那麼大的人數優勢,還是被自己這方打得丟盔卸甲。
“這次的文鬥是自己準備不足,略遜一籌。還好武鬥方麵依舊大獲全勝,沒丟了臉麵.”
裴行儉心中念頭急轉,一陣洋洋得意。
“不過山長今天看起來火氣很大啊,要是劉謹勳這混蛋再落井下石,自己可就慘了”
就在裴行儉長籲短歎,準備坦白交代之際,耳邊卻響起一個暗啞的嗓音。
“回山長的話,這傷是剛才混亂中,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跟裴師弟無關。”
裴行儉麵露愕然,就看見那兩團烏黑淤青之中有兩顆不起眼的黑眼珠子左右轉動,眼底傲氣不減。
這王八蛋
“劉謹勳,你確定?”老人沉聲問道。
“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