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夫低頭乖順應下,憨憨的,“公子您放心,我們小心著呢。”
確實小心,生怕漏出一點。
宋閻本祖孫也在甲板上看,但沒關注那腳夫,而是瞧著其他船隻跟旅客。
其實昨晚的事,宋閻本未跟宋微辭詳細商議過,但前者也知道宋微辭聰敏,無需詳細提點就已經舉一反三。
她一看曹岫白那言行就知道了,再看其他船隻上的情況....
“祖父,他們怕是要對付那青玄閣跟雀白樓的人,但沒打算對官差們動手。”
上小船的是羅果果跟崔子塵這些人,還有一些商旅。
因為小船最多,一船五六人。
相繼來船,輾轉把一批批人送走了。
這些船,船上並無腳夫。
“看來是忌憚朝廷?”
宋閻本:“我就怕這種忌憚是因為他們不想打草驚蛇。”
啊,讓一國太宰相以“蛇”來自嘲朝廷?
宋微辭皺眉。
祖父是擔心這些蠱會用在朝堂百官乃至王族身上,有這種擔心很正常,但“打草驚蛇”這般正反善惡不分的用詞,可見他內心真正的憂慮是——黨爭。
這也是她最厭惡的。
————
大船出發沒那麼快,小船們出去一會後,大船才開始啟程。
白日一切穩健,毫無問題。
腳夫們在搬運完行李後就空閒了,偶爾觀察客人們....發現他們照常喝水,眼神交換中,相繼回了下艙休息
直到入夜。
大河之上白日還有兩岸風景看一看,到了晚上就實在沒什麼可瞧的,也冷,基本都早早回艙休息了。
何況....困倦非常。
屋內。
“好困,頭暈暈的,想來是暈船了?”
“姑娘您第一次坐船,難受也是正常的,您快躺下,我這有貼膏,貼著會舒服點。”
“什麼時候到啊?”
“咱們也就是去東洲就下船了,中間也不停靠,估計明日下午即可到東洲,若是您不舒服,想中轉休息,咱們也可以在中間的小鎮或者小城休息,老太爺說過的,一切以您的身體為重。”
“好....”
屋內逐漸安靜。
仿佛都睡死了。
下艙,影子仿佛貼著階梯牆壁,無聲無息,一個個影子接替著,手中握著剔骨森寒的鐮刀,左腰掛繩索,右腰掛葫蘆,裡麵也不知裝著什麼,一行人悄然潛行到了上艙房。
他們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草叢裡的毒蛇。
用小刀插入門縫,一點一點刮了門栓,啪嗒一下,門栓脫離,門縫緩緩打開。
依稀可見榻上被褥下婀娜纖長的人影跟海藻般的青絲....
門縫外的眼珠子盯著,血絲密布,下麵的嘴唇微張,舌頭上下舔著,黃黃的口誕帶著臭氣呼吸,接著,他緩緩推開門,薄底的鞋子無聲無息踩踏在地上,跟鬼猴子一樣躬了身子一步一步...
也才第二步。
他猛然看到門被自己推開後,他是進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月光。
月光照應了他的影子,但,他的影子後麵好像還重疊了一個影子。
比如,門後,本來就有一個人站著。
他僵在那裡,嘴巴張開正要呼喊,且手腕已經抓住了剔刀要往後一次。
身後之人已經一個手刀啪一下打在他後頸之上。
在其倒下之前,兩根手指揪住了他的衣領,嫌棄又穩健得把人放在了邊上,但沒出動靜。
他這邊最快得手,其他地方,那些狗賊潛入後,要一個不落用最快的手段拿下,還得用這種方式。
曹岫白早就勘察過這些腳夫的身手,不怕出什麼幺蛾子,現在他反而憂慮宋微辭這邊。
怎麼沒動靜?
他好奇,看絮娘倆人還在裝睡....
他準備出去看宋公那邊的情況,走之前還是沒忍住。
“宋姑娘?”
他在榻邊三步遠看了一眼,卻見這人....呼吸平穩。
是真睡著了啊。
曹岫白:“?”
這姑娘怎麼回事。
大概是他剛剛一聲呼喚還是驚動了她。
宋微辭還是醒來了,一睜眼看到一個高大男子....
她驚了下,身體立即拽著被子瑟縮,麵上驚惶。
嘴唇都白了。
那眼神....曹岫白十分吃驚。
她在怕,且厭惡。
這時絮娘兩人也都起來了,她們都醒著,隻是意外曹岫白會這麼關切自家姑娘。
不過姑娘怎麼會這麼恐慌?
絮娘快步上前安撫。
“是我,曹岫白。”
“抱歉,嚇到你了。”
是他?
對,是他,曹岫白。
他不是那人。
他是大將軍,很厲害,人也好,是君子。
也是當年皎如明月的曹氏拂狸。
不是那個登徒子。
宋微辭這時反應過來,暗惱自己竟這麼糊塗,這都能睡著?
明明之前都提神戒備的。
這五年間就如此懈怠麼?
“沒,是我昏聵了,不乾曹公子你的事....今晚辛苦你了。”
她微低頭,因為腦子裡一片渾噩疲倦,蒼白手掌撫過額頭,梳理了一片青絲,本披肩纏脖子的青絲被捋到了身後。
半肩雪白,鎖骨分明。
她自己沒察覺,渾渾噩噩糊糊塗塗的,絮娘卻眼尖,不動聲色到邊上拉扯了下被子。
宋微辭恍然發覺,抬頭看去。
曹岫白已經錯開眼神,轉身提了那打暈的腳夫,背對著她們。
“有絮娘前輩在,宋姑娘你的安全想來無虞,外麵動向不明,但預估不會出事,我先去宋公那看一看,若有異常風險,可吹動這硫哨。”
“此物軍機處所出,還算好用。”
“還有,姑娘你怕是真的暈船了,不算嚴重,但確實不適應水上船行,若更難受,可以點穴舒緩。”
他從衣內掏出小指長短的細哨搭在桌麵上,說完就出去了,還把門拉上。
門一關,他很快見到了外麵的結果。
確實已經塵埃落定。
這些腳夫算什麼,彆說他們,就是絮娘一人也可砍瓜切菜。
之所以留著他們親自上門動手,主要釣的是......
“果然,你們是一夥的。”
船長等人被護衛長等人拿下了,捆了一堆跟這些腳夫放在一起。
他們正在叫苦連天,“你們不是客人?是劫匪?要劫船啊!!”
“跟這些腳夫一夥的?”
“天殺的,朝廷法治之下,你們竟然...”
賊喊抓賊?
護衛長惱怒,正要動手,徐清刀先反手一巴掌上去了。
“狗賊,彆以為我們不知道這些腳夫是輕衣簡行上船的,什麼都沒帶,現在這一身的武器裝備跟繩索難道是憑空變出來的?”
仵作摸了下那繩索,手指剮蹭了兩下,在鼻子下麵嗅了下。
“呦嗬,好濃的腥臭味,陳年血液反複浸入的吧,也不知道被你們這等手法害死了多少人....還敢叫屈。”
宋閻本也不阻止他們埋汰這些歹人,隻是觀察了這些人,後看著船長若有所思道;“我在驛站就已經告知是縣令官身,那腳夫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你們還如此膽大....”
“怕是準備了什麼嚇人的招法來應對朝廷的調查吧。”
那船長眼底一閃,並不吭聲。
但!
就在此時,前方漆黑的大河之處忽然傳來尖叫。
“鬼啊!!”
什麼?!
所有人全部抬頭往前看。
屋內的宋微辭驚訝,本來躺下的她撐著床榻起來了。
“姑娘!”
“我要去看看....”
太好奇了。
又有鬼了嗎?
這次,是不是真正的水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