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鎮,青石村。
初六背著一大筐豬草,匆匆忙忙往家裡趕。
回到家,他剛把豬草放在陰涼處,就聽見一個陌生的小孩哭聲。
這時,屋簷下剛洗完手的一個婦人聽到腳步聲,轉頭見到滿頭大汗的初六,笑眯眯打招呼:“初六,又去鏟草了?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兩頭豬養得肥肥胖胖,十幾隻母雞每天都咯咯叫······五歲的娃,比彆人家七歲的還頂用······”
初六沒聽進去誇獎,急著問道:“嬸子,我娘這是生了?”
嬸子叫馬鳳丫,是初六二爺爺的大兒媳婦。
在農村,生孩子很少請產婆,尤其初六娘這種生了好幾胎的孕婦,都是叫上族中或鄰家有經驗的婆娘幫忙。
馬鳳丫嘴碎話多,見嫂子生了個賠錢貨,心裡有些看輕。
幫襯完洗手準備回去,見初六回來,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嫉妒,順著侄子問話道:“初六,你娘給你生了個小妹妹,高興不?”
“高興,我太高興了!”
初六臉上欣喜燦爛。
若是生個弟弟,自己想讀書的夢想就會多個攔路虎。
還是妹妹好!
馬鳳丫自然不清楚初六心中所想,聽到歡喜的童音,頓時看輕了這個侄子。
女人生孩子就要生兒子,生個賠錢貨高興個什麼?
不能下地乾活,不能傳宗接代,分不到土地,早晚會成為外人,還得置辦嫁妝。
都說初六自小就聰明懂事,我看就是個夯貨。
馬鳳丫鄙視了初六一眼,神氣地出門。
初六很禮貌的將馬鳳丫送出大門,說句嬸子再見,就見爺爺謝根生、父親謝豆苗急促的身影。
初六那三歲的小叔麥穗興高采烈在前麵跑,人未到門口,聲音早到來了:“初六,嫂子生了個啥?”
“生了個妹妹。”
聽到生了個女孩,謝根生父子的興致陡然下降,腳步頓時慢下來。
“豆苗,你去看看小妮子,順便給取個名。離晌午還早,我再乾一會兒活去。”
謝根生沒能力給孫子取名,自己的孩子都往植物上靠,兒子是豆苗、麥穗,女兒桃花、杏花等一大堆花,早已詞窮。
他扔下一句話,轉身去乾農活了。
謝豆苗憋了好久,也沒有憋出個名字,便和初六進門。
二人進到院中,就見奶奶王翠翠從產房出來,對豆苗道:“大人孩子都好著哩,你去地裡忙吧,家裡有我。”
“娘,我去了!”
謝豆苗本想進去看看妻子和女兒,聽母親這麼說,隻好走了。
“初六,豬草鏟回來了?”
“奶,我鏟了一大筐,還有五葉草,剁碎喂雞最好······”
王翠翠用袖子拭了一下孫子腦袋上的汗跡,和藹道:“看把我娃給累的,滿頭都是汗,今天給娃做蛋羹吃······”
說著突然轉頭對兩個孫女吼道:“豬草剁不剁了?雞喂不喂了?一個個吃起來沒個飽,乾活挑三揀四······”
奶奶的一連串靈魂拷問,嚇得初六的兩個姐姐忙去剁豬草,拌雞食。
麥穗拿著一束小木棍在玩遊戲,初六還在奶奶的愛撫下。
頓時,初六有一種對不起姐姐的感覺。
可他又能怎麼樣呢?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重男輕女,他是既得利者,總不能既當又立。
看著玩得正歡的小叔,初六愁容更濃。
這樣貧窮的家裡,多生一個孩子就是多一張吃飯的嘴,碰上災年隻能眼睜睜看著餓死。
大人們不但沒覺悟,反而樂於其中,白天種地,晚上種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