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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朔月不顯光輝,天地同黑。
占地極大的莊園,高高的院牆上,突現一道朦朧黑影。那黑影未作停留,靈巧的翻過荊棘的鐵絲網,三米高牆,一躍而落,竟隻有鞋底摩擦土地砂石的響動,而非是自高而落砸地的沉重聲響。提縱功夫出神入化,彷若克服了地心引力。
王言靠在牆壁上,左右看了看,而後潛行著快速離去。跑到安全屋換了裝扮,化了妝,偷偷的去到了福煦路的福興典當行。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去敲門,而是花了很長時間在外圍轉了幾圈,觀察著附近的情況。因為沒有辦法確定,陸伯達是否已經暴露。也不隻是日本人,隻要是一個正常的決策者,那麼一般情況下,在發現他人有嫌疑,又不想打草驚蛇的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第一時間布控。事實上更多的,是發現可疑的人,跟蹤幾天摸清活動範圍,而後直接給抓了,避免夜長夢多,叫人給跑了。
結果還好,周邊的情況一切正常,陸伯達這裡還沒有暴露。王言這才去到了後門的位置,照舊是兩短兩長兩短的敲門。
未幾,劉秋蘭小跑著出來開門,沒有多話,趕緊讓了王言進去,自己照舊是守在門口聽動靜。
王言走進書房的時候,正看到陸伯達揉著眼睛,想來應該是已經睡了,被王言的突然到來驚到了。
“裴旻同誌,出什麼事兒了?”陸伯達掃了一眼,沒有見到王言提著箱子過來,皺眉問道。
王言走到台燈後邊的沙發上坐下,沒有客套,直奔主題:“我得到消息,今天特高課在公共租界利用叛徒的引誘,抓到了一名上海地下黨的高層,說你們還沒有得到消息,那被捕之人身受重傷,無法上刑拷問,在醫院救治修養。我無法繼續追問,獲知那名同誌的具體姓名,以及所在的醫院。所以過來告訴你這個消息,儘快確定被捕同誌的身份。另外為了保證我的安全,確認身份的動作儘量小一些。”
“什麼?”陸伯達的眼睛猛然瞪大,但長久的身處敵後,讓他有臨危不亂的鎮靜,他緊接著問道:“消息可靠麼?”
王言沒有回答,陸伯達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人都坐在這裡了,若是不可靠,怎麼可能會半夜跑過來找他報信。
“我這就安排調查,如果情況屬實,營救行動可能還需要你的參與。”
“這種事關危急上海黨組織存亡的事,我自然責無旁貸。行動要快,要隱蔽,叛徒供出了什麼誰也不知道,組織上哪個同誌被盯著更是誰都不清楚。若情況確實屬實,日本人必有應對,他們知道我在上海,未必沒有再設圈套引我入甕的意思。所以這一次的營救行動,並不簡單,未必有之前的劫獄輕鬆。今天就這樣,明晚我再過來,向上級彙報的事情,等明天把情況搞清楚了再說,走了。”
陸伯達點了點頭,起身跟王言握手:“好,注意安全。”
王言乾脆的離開,路過門口的時候,對劉秋蘭點頭示意,快速的閃身出門,消失不見。他跟劉秋蘭至今為止,隻有過一次對話,正是先前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劉秋蘭關好門,回到屋內,看著一臉凝重的丈夫兼領導:“出事兒了?”
“裴旻同誌收到消息,我們有一名重要同誌經叛徒出賣被捕,他無法確定身份,讓我們儘快甄彆,若屬實,儘早布置營救行動,避免之後的危險。你立刻和小武他們一起,先從我們上海黨組織的常委開始聯絡,確認他們是否安全。小心一些,隱蔽一些,囑咐他們不要打草驚蛇,如果被敵人察覺到我們的動靜,最先遭遇危險的就是裴旻同誌,他太重要,不能大意。另外他們的住處也可能被監控,要注意。”
“是,我這就出發。”
“小心!”
劉秋蘭深深的看了陸伯達一眼,沒再說話,轉身去換了衣服,到了前廳叫上警衛,悄悄的離開了當鋪。
每一次出去,都是一次離彆,都可能是最後一麵。在當下的中國,這實在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陸伯達沒有時間顧慮那些兒女情長,他坐在書桌前,就著小台燈的光芒,坐在那裡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腦海中快速的回閃著近期報到他這裡的消息……
翌日,儘管昨夜折騰的很晚,又出去通風報信,幾乎才隻是睡了兩三個小時,但王言仍舊數百年如一日的早早醒來。
拿開搭在身上的,屬於汪曼春的光滑的胳膊腿,又拿起被子蓋上了汪曼春露在外的春光,王言穿著絲綢質地,輕便透氣親膚的米白色練功服,穿上一雙千層底的一腳蹬布鞋,沾水將睡的飛邊子的長發齊齊捋至腦後,他伸著懶腰舒展著筋骨下了樓。
喝了早都起來的吳大叔、梁大嬸兩口子準備好的白開水,沒營養的關心了一下老兩口昨天休息的怎麼樣之後,王言出門做了一套熱身運動,而後就在老大麵積的王公館的院子中,繞著由吳大叔清理出來,找人重新造了景、休整過的小路,一圈圈的跑了起來。
巨賴達路上住的全都是有錢人,毫無疑問,這裡的路環境非常不錯,兩旁綠樹成蔭,道路平坦,空氣也十分清新,早上跑步運動還是挺不錯的。
不過那顯然並不適合王言這種身份,就算沒有人想殺他,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隻帶著齊四出去到處晃悠,但是也不可能真的那麼放鬆。一旦讓人把握到這種好機會,搞不好不想殺他也得動手試試了,那是屬於沒事兒找事兒。上海灘想上位的野心家太多太多,小卒殺將,未必不能。
待跑過步之後,溜達了一圈,王言按照正常的流程去到了草坪上打拳。慢悠悠的,一招一式板板正正,卻又不是太極。
招式招法,萬千變化,存乎一心。時至今日,王言的武道境界就隻有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無極’,那是本源。隻不過是身體強度的限製,使得他無法同時對抗很多強手,謂之人力有時竭。
若這世界果真玄幻起來,他大抵是可以立地成就武神的……
正在他練過了拳,收工之後,已經梳洗打扮好,但是難掩疲態,抱著肩膀在旁觀看的汪曼春鼓起了掌:“每次看你打拳都覺得你很厲害的樣子,都說你當年是憑著拳腳打出頭的,也不知道你跟紅黨的裴旻誰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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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挑了挑眉:“你不是懷疑我是裴旻吧?”
“就你?”汪曼春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對王言是一百個瞧不上。
“你看看,你都這麼說了,還拿我跟裴旻比較?”
王言無奈的搖著頭,接過齊四遞來的毛巾擦著臉:“其實你的說法還真沒準,我手下的兄弟裡不是沒有武林中人,都有家傳的武功,個頂個都是高手。以前我也跟他們切磋過,甚至學過他們的功夫,他們沒一個是我的對手。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如果真的一對一單挑,我還真不怕裴旻。
但是那可能嗎?他總不能提前三天給我下帖子,說要過來跟我單挑,然後殺了我吧?人家那是搞暗殺的,行蹤詭秘,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我再能打又有什麼用?到了我這個份上,哪還有什麼能不能打的說法,誰家老大親自提刀砍人?主要還是強身健體,多活幾年,也多享受享受,這點你最有發言權。再說現在時代變了,都使槍使炮了,幾百米之外就要人性命,再能打也是一顆子彈的事兒,沒什麼大用。”
聽王言說她最有發言權,汪曼春沒好氣的給了王言一拳:“你呀,就是這點兒用處讓人舍不得。”
“那就是價值。”王言笑嗬嗬的說道:“對了,明鏡的事彆忘了,我都答應人家了,辦不妥不太好。其實也沒必要針對人家,你也不想想,你對明樓還有念想,等他回來知道你這麼折騰人家大姐,對你還能有什麼好感?”
汪曼春冷哼一聲:“本來也沒什麼指望。我一會兒就給我叔父打電話,省的你王大探長失信於人,走了……”
明樓是她心裡的傷,沒事兒不願意提起,尤其還是跟王言這麼一個關係比較奇怪的伴,說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那就更沒意思了。
汪曼春走了,王言也帶著齊四溜溜達達的走了回去,洗漱換衣服,日常的出去吃了早飯之後,齊四開車帶著王言在街上溜達。
“言哥,咱們的廣告牌子都裝上了。”齊四趴在方向盤上,大眼睛瞪著外麵路兩旁的廣告,全都是方便麵以及汽水,叫個鋪天蓋地。
“這就叫宣傳,就是要讓人想起汽水飲料,就想到我們的上海牌,想起方便麵,就想到王師傅。要讓他們形成習慣,認可我們的王師傅方便麵和上海汽水,那麼我們才能長久的賺錢。開車吧,公共租界還有法租界的幾條路都繞一圈,看看是不是都弄好了。咱們花那麼多錢,可不能白花。”
王言成功的讓這個時候的人們,認識到了,什麼叫做宣傳炒作。
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的幾條主路上,全部都是大大的廣告牌子,大樓上全都貼了大海報。而各個報紙的頭版,毫無例外的,全部都是先前開工的時候,上海灘過半數的名流一起吃泡麵的照片。接下來的新聞,都是介紹方便麵跟汽水的,從選材到生產流程,再到具體的口味,以及當時名流大亨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