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陽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夜。
天色微明時,雨漸停,被雨水滌蕩過的洛陽城充滿了活力,商販推著小車吱呀呀碾過光潔的青石路麵,店鋪裡支開攤子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知行院後山的空地上,何安打完兩遍隨雲散手,身上熱氣蒸騰,他雙腿微曲,兩手環抱,如同抱著一個虛無的圓球,按照程子涯傳授的站樁,氣沉丹田,開始練習“混元如意功”。
範大誌無精打采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時不時打個哈欠,一大早就被何安叫醒,連拉帶拽的來這個鬼地方練功,讓他很不高興。
“小安……練這個有什麼用?你還不如讓我多睡一會!”
範大誌不住地抱怨著。
“現在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將來上了戰場,我們可是要與西涼人以命相搏的!”
何安目不斜視,聲音響亮地回答道。
“哎呀!不行不行了……我的肚子好餓啊,小安,我先去買點吃的啊!”
範大誌哈欠連天,揉著肚子站起身。
“好困啊……吃完早飯還得睡個回籠覺,小安,你先練著啊!”
範大誌說完,不待何安回應,拔腿就跑。
望著範大誌的背影,何安無奈地搖頭苦笑。
這後山灌木叢生,除了幾株參天大樹,還有一座三層閣樓,因為年久失修顯得破敗不堪,平時也沒有人來,倒是一個練功的好地方。
何安運轉丹基真氣,灌注左臂,驚神指凝而不發,一指點向右臂“天井穴”……
感受著體內奔湧不止的真氣,何安麵露喜色,很久以來,他的《驚神指》第二式——“戮仙指”,每次施展,真氣運行到手臂“天井穴”就再也停滯不前。
自從上次清明大比,與厲飛星對戰中,誤打誤撞領悟到了其中訣竅,何安一直暗自揣摩,卻沒有機會施展,如今一試,果真如心中所想,真氣運行再無凝滯。
何安大喜過望之下,對著前方灌木叢一指點出。
空氣驟然變得稀薄,灌木叢中參差枝葉攸然低垂,就連地上的無數青草也跟著伏倒,緊緊貼著地麵……
唯有修行者才能感覺出來,何安前方的天地間,無數天地元氣瞬間凝聚,一道異常恐怖的毀滅氣息,從何安指間射出……
天空仿佛為之一黯,扭曲的空氣中,參天大樹,倒影搖曳,破舊閣樓轟然傾斜……
知行院的知行樓內,案上茶盞微微震顫。
魏知臨臉色攸變,整個人化作一道灰芒,已掠出樓外,與此同時,一道快到無法捕捉蹤跡的殘影閃現,程子涯已站在他旁邊。
兩人的目光同時望向知行院後山,那裡隱隱傳來一聲低沉的聲爆音。
“好強的氣息,什麼人?能將後山的天地元氣抽空?”
“子涯,你先去探查,我去守護莫宗主,他正在給易之療傷,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被打擾!”
魏知臨說完,身影化作流光遠去。
程子涯趕到後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隻見殘破的閣樓坍塌成兩半,仿佛被人從中間劈開,殘垣斷壁,一片狼藉,幾棵參天大樹被攔腰折斷,地上不知被什麼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
知行院的一間密室內,方易之雙掌虛合,坐在榻上。
“你運行知行心法,放鬆心神,不要抵抗體內“炙陽真氣!”
韓嬋娟的車夫,曾經的玄天宗宗主莫千山坐在方易之身後,緩緩伸出手掌,抵在他的後心。
玄天訣是一門極其特殊的心法,相傳在二百多年前由玄天宗的開派宗師,一代奇女子苟子旬所創。
修煉玄天訣的真氣,至柔至純,包容萬物,不受天下任何宗門的其他真氣排斥。
當年縱劍門前門主步見天,創煉新劍經時不慎走火入魔,就是苟子旬用玄天訣所救。
方易之依言運轉知行心法,不再抵抗體內那道折磨自己痛楚不堪的炙陽真氣。
那炙陽真氣在方易之體內不被壓製,開始狂暴地到處遊竄,欲往丹基內衝去,忽爾一道極其柔和的真氣順著手少陰心經侵入,如洇在宣紙上的一團淡墨,將它輕輕包裹住,炙陽真氣如同受驚的兔子,跳動不停。
方易之咬緊牙關,忍住體內劇痛,頃刻間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炙陽真氣在他經脈中左衝右突,不多時就衝破了柔和真氣的包裹。
莫千山又注入了一倍的真氣,但炙陽真氣似亂闖亂撞的剛烈小鹿,不堪馴服。
眼看方易之胸腹以上通紅一片,肌膚被炙烤得滾燙,炙陽真氣一旦衝進他的丹基,後果不堪設想。
莫千山一咬牙,全部功力使出,他是成名已久的真我境高手,隻見精純的真氣源源不斷地進入方易之體內,如蛛絲一般密密麻麻纏上那道炙陽真氣。
仿佛感覺到危險的氣息,炙陽真氣劇烈掙紮,如同被蛛網粘住的飛蛾,垂死抗爭。
莫千山冷哼,眉間金色光華一閃而逝,臉上皺紋愈發深刻,他鬢角幾絲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