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等衛少兒一通苦水訴完,才歎道:“陳掌有妻子,上伺候公婆,下撫育子女,這麼多年一絲錯處也沒有,你和陳掌出遊,他夫人還為你們備餐食,何錯之有,要被休棄?”
衛少兒氣惱道:“我妹妹都做了皇後,我還給人做小?我就算不要臉,她衛皇後……”
話到底沒說完,她也知道,自家一門顯貴都靠了衛子夫。
霍去病忽然插嘴道:“阿娘,你那不是做小,你又不是陳家妾,真算起來,你還是沒出嫁的大姑娘。”
衛少兒差點給自家兒子氣哭了。
她去找皇後說了兩次,皇後就把她攆走,不許她進宮去,她到陳家鬨了一場,陳掌平日那麼討好她,見她上門還是臉色難看,叫她離開,她哭了一場,見兒子偷偷摸摸往外走,問他說是去舅舅那兒,她才一下子想起了衛青。
衛青又想歎氣了,他看著自家二姐,家裡的幾位姐姐裡,二姐是最美貌的,小時候做奴婢,管事都舍不得打她,可先是叫那霍仲孺騙,再和陳掌糾纏不清,沒看上過半個正經男人。
衛青問道:“如今二姐做了皇後,也有不少人向你求親,達官顯貴不在少數,和那陳掌,真不能斷了?”
衛少兒哭著說道:“我這輩子就認他一個男人。”
霍去病忽然清了清嗓子。
衛青一腔的無奈,氣怒悲憤,都叫這突如其來的表存在感給噎住了。
衛少兒氣得追著自家討嫌兒子打。
衛青把霍去病護在身後,蹙眉斥道:“夠了!陳掌浪蕩久矣,他難道是真心愛慕你嗎?他要是真休棄了發妻來娶你,那才叫可怕。”
衛少兒沒有鬨出個結果,還想去求母親,衛青把她往外攆,自從長兄去世,母親的身體就一直不好,如今在他府上休養,他是不會叫衛少兒來打攪的。
等到衛少兒哭天抹淚地走了,衛青往回走,就見霍去病坐在那兒吃糕餅果子,他按了按眉心,語氣緩和道:“這幾天你看著你阿娘些,彆叫她到處去折騰,也哄著些。”
霍去病搖搖頭,“等她哭夠了就不哭了,你要是哄著勸著,她鬨得更凶。”
這就是寵出來的壞脾氣,衛青也知道,當初母親認為二姐美貌,必有個好前程,對她是很寵的,家裡大姐賢良,三姐嫻靜,二姐最嬌縱,如今年歲漸長,卻真成了三姐妹裡過得最差的一個。
霍去病吃了半盤子糕餅,隻喝了兩口茶就不喝了,放下杯盞,拉著衛青叫他講講打仗的事。
其實該講的都講了,但霍去病就是愛聽,連帶著軍中那些大小事都聽得津津有味,衛青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想起木蘭來,笑著道:“說起來,我在軍中遇到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子,人群裡第一眼,我就覺得和你像。”
霍去病對這個不感興趣,長相相似的人多了,但衛青知道,木蘭和去病模樣並不像,鄉下黑小子怎麼會和長安貴少年長得像呢?像的隻是一種眼神,一種感覺。
衛青想了想,對上外甥略有疑惑的眼眸,忽然明白過來,去病從未有過父母嬌寵,他從生下來就是獨立的,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脆弱。
從未有過依戀的人,眼睛裡才有這樣堅毅的神采。
衛青輕輕揉了揉霍去病的頭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外頭衛少兒忽然惶然地跑了進來,一見到衛青,就哭出了聲,害怕地道:“陳掌、陳掌家裡給我傳信,說那女人得急病死了,可我早上去陳家才見到她好好的!”
衛青的臉色冷了下來。
霍去病愣了愣,明白了什麼,抿起唇,端了茶水喝了好幾口,還是沒忍住,猛然把茶盞砸在地上。
劈啪一聲,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