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
錦繡斕袍的郎君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
薑瑤眸光在附近轉了一圈,院外是片荷花池,荷花池過去一片假山,恰恰將此處遮了。
更遠處,有一個穿著灰袍的知客僧經過。
但薑瑤沒喊。
按她原來設想,若此處人多,大喊一聲,怕是對方壓不下去,可現下,她卻還害怕自己嘴一張——
那侍衛的大刀就要砍到她腦袋。
她若死了,再來個拋屍荒野,哪怕梁國公府看在薑娘子她爹麵上,追查這兒,也是死無對證。再給力點,哪怕查到了,薑瑤也沒把握,對方會為個死了的她,和麵前這人對上。
薑瑤一向信奉識時務為俊傑,此時便也沒怎麼沒掙紮,隻是朝對方一笑,而後在那郎君越發灼灼的目光裡轉身,往廂房走。
廂房裡,原來撲著的婢女和侍衛都不見了,隻有另外個陌生的、看起來靈秀的婢女跪在那擦地板。
血的顏色浸到粗布上。
那婢女見她來,一雙杏眼瞪了她一眼,卻又立刻垂下去。
郎君折扇一打,對著那婢女道:“行了,先下去。”
那婢女應了聲,端著銅盆粗布退了出去。
薑瑤的腳步在經過那灘血跡時頓也未頓,她繞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那郎君坐到她對麵,薑瑤就也給他倒了杯茶。
纖纖素手,與那青玉杯形成鮮明的對比。
薑瑤將茶杯遞過去,郎君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這一番行為之中,誰都沒開口,一切都處於種奇怪的靜謐。
薑瑤也喝著茶,她喝茶時形貌不算端莊,因著熱茶入腹而微微彎起的眼眸,仿佛藏了無邊霧、千絲情。
尤其她還隻著一身中衣,這等形態放長安城那幫貴女那,必是羞得要恨不得立刻跳下河去,她卻還一派坦然自若——
這和昨夜那故作乖巧的人兒,又截然不同了。
郎君從來知道,世間花有千百種。
可麵前這一種,卻仿佛獨具幽情。
他一笑,放下茶盞:“不裝了?”
薑瑤撩起眼,她睫毛是真的長,眸兒彎彎:“郎君都看破了,我還裝什麼。”
“不過我很好奇——”她看向他,“郎君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在裝?”
“啊,這個很簡單。”郎君撫掌大笑,“薑大娘子恐怕不知,你的聲名,如今啊在長安城大得很。”
“大娘子都敢在德馨公主的生辰宴上向她三個兒郎寫情信,又如何被我嚇一嚇,就認命了?”
薑瑤:……
大娘子可真真害苦我啊。
她頗有些無奈。
“不過,我也未想到,薑大娘子竟然如此智計,先是裝作乖巧令我失去興趣,幾餐不食,騙我那蠢笨的婢女自己生病,拽著她不讓她出門,又調開一名侍衛,而後一個個解決…”
“好謀略,也好行動!”
那郎君這樣說,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長安城貴女或有跋扈,或有高貴,卻大都仿佛閨訓裡框著的柔順假人,能在危險麵前保持不叫已算得本事,更何況薑瑤還在那樣的環境下自己逃出了廂院——
隻差一步,他就框她不住了。
佛門清靜地,他本來也不能多帶許多侍衛。
想著,那郎君看薑瑤的眼睛越發呐喊,仿佛是遇見一件難得的寶物,灼灼逼人。
薑瑤的眸光,卻再次落到地麵未淨的血跡。
她是正紅旗下長大的人。
雖不算得個好人,可也沒法對人命等閒視之。
不過,她還是沒問。
自己的生死都管不著了,何苦還管他人。
隻強行收斂起那一份思緒,麵上帶笑,心下卻想著,該如何破這個死局。
啊。
死局未必不是生局。
既他對她興趣越濃…
薑瑤這人,若要讓她對付女人,她恐怕不行。
但對付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卻不算難。
算了。
先吃飯。
薑瑤想定,不再做那巧笑倩兮之態,突然板下臉來,那張如芙蓉嬌豔的臉說翻臉就翻臉:“我餓了,要吃飯!”
那郎君看了納罕,果然叫了婢女進來。
不一會,她麵前的桌上便擺了十幾道難得的珍饈。
裡麵甚至還有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