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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歐斯一直在給異瞳機會。”莫馭歎了口氣:“即便他無法接受異瞳是個殺人犯,但他寧願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賭異瞳心中的一絲柔軟人性,也不願意驅趕異瞳或殺死他。他以自己為最後一道屏障,擋在了部族與異瞳之間。”
這個對常人而言很沒有邏輯的決定,卻很符合父母對犯下大錯的子女的縱容。
如果異瞳不顧卡歐斯對他亦父亦師、收養教導的情誼,仍要為了掩蓋自己的罪惡而進行殺戮,就說明異瞳那重重謊言之下,隱藏的確實是一顆無可救藥的冰冷之心。
那麼卡歐斯便是用自己的性命向部落賠了罪,他用自己作為一道信標,試圖守護著部落的未來。
“這是異瞳自己的記憶,他隻記錄了自己雙眼看到、雙耳聽見的東西,但我們作為旁觀者,仍能從一些線索之中推測出重要的情報。”莫馭道,“比如說,這些部落裡德高望重的人們,在知道了異瞳過去的罪惡之後,卻都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將之公布天下,反而接受了卡歐斯的計劃,維持著表麵的和平,等著最終審判之日的到來。
從這個結果反推回去,卡歐斯在說服這些人的時候,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他在保護部落的的同時,也在努力地保護異瞳。
事實上,單純數量而論,知道異瞳過去的人相對於整個部落的人數而言,隻是寥寥數人。但他們每一個人都掌握著龐大的人脈、資源與勢力。
卡歐斯努力地將知情者減到了最少,保證異瞳在不作妖時可以好好地在部落中安安穩穩地當著他的祭司,卻又確保部族裡的知情者們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一旦出事,即可讓整個部落瞬間倒戈。
這位巫醫已經竭儘全力保護著雙方。他就像那種把喪屍化的兒子關在家中的老父親,一旦喪屍兒子攻擊了人,他就會帶著喪屍一起死。
可這樣做,給卡歐斯自己卻帶來了很大的負擔與煎熬。”
卡歐斯在賭異瞳的人性,但他何嘗不是將自己的性命與族人的未來都作為了籌碼,一旦他判斷失誤,就會滿盤皆輸。這種不確定的恐懼與龐大的壓力,如一塊重石壓在了這位巫醫的心頭,令他徹夜難眠,眼圈烏黑深重。
他時時刻刻在被自己的決定所折磨。
這種壓力使他的健康急轉直下,短短幾年時間,就活得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決絕地選擇趕走異瞳,是不是就能避免這場慘劇的發生?”伊亞利恩問。
“嗯……”莫馭思索了一下:“我高中時的曆史老師有句口頭禪‘曆史是不能被假設的’,造就一段曆史的原因有必然也有偶然,但更多時候隻是親曆者的一念之差而已。多方因素彙集在一起,才共同造就出某一個結果,其中任何一個要素的改變,都有可能對結局造成影響——當然,也很有可能出現另一個要素也因這種影響發生改變,兩者互相抵銷的奇妙現象。
這就是命運的領域無比玄妙的原因。”
莫馭在異瞳的身邊蹲下,看著他淚流滿麵地用鮮血淋漓的雙手刨著土坑,這或許是異瞳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的真情流露了。
“一開始伊薩卡部落是出於好心收留了這個孤兒,但他們在看到異瞳的天賦之後,這種好心之中就夾帶了利益的考量。
伊薩卡部落裡沒有星選之人,而他們又特彆需要一個祭司。”
在這個時代,能夠傾聽世界意識話語的祭司可以決定一個部落的存亡。雖說世界意識還沒演化出人性,但她卻是一個大型實時災難預警係統,什麼台風洪水泥石流統統逃不過她的感知。隻要能聽清世界意識的播報,就能輕鬆趨福避禍。
更彆說還會有針對各個部族的貼心小提示,什麼天暖了該播種了,西南邊五十裡地開外有群過度繁殖的山羊可以加菜,隔壁祭司睡覺愛磨牙還喜歡在被窩裡放屁(咦?)……這些可有可無或重要或無聊的情報都可能會在某個時刻派上用場。
再者部落與部落之間又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在那個遠古的時代,魔法尚未發展出有效的體係,飛行、傳送、乃至於坐騎馴化都尚在研究的早期階段,人們要從一地到另一地,多半得靠自己的雙腳在崎嶇的道路上前行。
——所以就算後來卡歐斯不再信任異瞳,也隻能把“向其他部落詢問箴言”作為一個驗證與警告措施,而無法徹底地擯棄異瞳。
而部落與部落之間也並非永遠和平相安無事,它們會因為資源與土地陷入衝突與紛爭。前幾天兩部落還和樂融融互以兄弟姐妹相稱,過幾天就可能因為爭奪一塊水源地而打得頭破血流……這種事情比比皆是,又怎麼能指望彆的部落的祭司將他們好不容易才解讀出來的箴言如實告知?
在這個世界裡,幫忙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人們各自為營,也是一種正常的生存之道。
“如果說異瞳是用其他的方式向圖納部落複仇,或許伊薩卡部落的人們接受度會更高一些。他篡改世界意識的箴言,著實觸到了這裡人們的雷區。一個祭司能肆意篡改世界意識的話語,那這與瀆職有何區彆?而人們又怎能放心聆聽他所說出的話語?”
莫馭看著異瞳狼狽地將屍體拖進他辛辛苦苦挖出的墓穴,再一把土一把淚地蓋上:“但人們彆無選擇,卡歐斯隻得衡量兩者的利弊,在一個隨時可能脫軌作惡的祭司、與根本沒有祭司之間進行抉擇。
前者雖要提心吊膽,但伊薩卡部落與異瞳本身無仇無怨,卡歐斯便想出了以自己的性命為考驗,隻要自己不死,就說明異瞳還惦著情誼,可以被信任。
後者……他們部落會失去祭司,雖然可能從一開始防微杜漸地解決異瞳這個隱患,卻也有可能徹底地激怒異瞳,讓他鋌而走險,直接殺死所有人。
因為,異瞳想要成神,就得獲得信徒,如果伊薩卡部落的知情者不死,流言一旦傳出,他就算在新地方也很難重新開始。
卡歐斯自己應該也有私心,儘管他無法接受異瞳的所作所為,但他早已把異瞳視若己出,他把異瞳留在身邊,估計也有想引導異瞳改邪歸正的心思。隻是,謊言與未知會給人帶來莫大的恐懼,而恐懼和部族的未來化作巨大的壓力,最終壓垮了這位巫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