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地一聲,床邊身著醫生白色製服的女人從空瓶內拔出瓶針,一邊換著點滴,一邊答複著不存在的提問人。她的瞳孔並不聚焦於溶液瓶,透露著沉浸於自己世界的專注,但手上的動作精準而迅速,足以從中看出操作了千百次的熟練。
組織的成員,白酒。
第一瞬間,安室透渾身緊繃,迅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間色調溫暖單人病房,窗戶大開,陽光照在陽台的盆栽上,剛澆過水的花草長勢旺盛。如果不是消毒水味道的殘留,難以看出這是一間病房。
他並沒有死,臥底公安瞬間猜出自己昏迷時都發生了什麼。白酒開了槍,但最後又救了他。
意識到這點後,安室透並沒有放鬆警惕。剛才的用力使得他的傷口有些崩裂,但他毫不在意,不動聲色地看向白酒的方向。
然而曾經發生的事情,此刻再次發生了一遍。幾乎是在他將眼睛停留在白酒臉上的下一秒,那雙原先分神的銀色眼睛再次看向他,本就淺淡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熠熠生輝。
“當然,相關技術依然有可以改進的餘地。為了讓病患得到及時且優質的救助……”
這雙萬分專注的眼睛,在主人所說話語的襯托下,更透露出獨屬於醫生悲憫般的溫情。她有些過於誠懇了,這讓剛剛醒來的臥底公安有一瞬間的眩暈。
第三次,這是他與白酒的第三次對視。
出席宴會的白酒,進行彙報的白酒,以及此刻更換點滴身著醫生製服的白酒,這個在組織赫赫有名的代號成員,每一次留給安室透的印象都與殺手的身份截然不同。然而她毫不猶豫的子彈,與眼裡淺淡的哀傷和歉意又存在讓人難以理解的矛盾,足以形成讓人越陷越深的漩渦,靜謐地吞噬著所有試圖探究的旅人。
安室透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太過於執著於這位特殊的代號成員。白酒眼神中難以自洽的痛苦與不純粹的惡,如同蚌殼微開的縫隙,構成了深埋海底的組織裸露在岸邊的一部分,同時咬住任何接近試圖撬開蚌殼的探究者,將後者送往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但越是深入,他便越能觸及到這位年輕殺手的內核,如同在死亡的寒冷中觸碰到的那一捧溫熱。他似乎找到了白酒一切矛盾舉動的根源。
你想做的“有意義的事”是什麼,你到底想殺人還是救人,白酒?
“以上是我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
隨著最後一句話的落下,白酒收回眼神,開始調節點滴速率。
得益於她的急救措施恰當,搖人的速度也快,這位代號為波本的組織成員保住了一條命。在導師的輔助下,白酒深入地參與了手術過程,在理論上和操作上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她認為這個結果皆大歡喜。
人死在她的槍下,算是她的技能熟練,死在她的刀下,就是一起事故了,白小姐無法接受這個。
手術過後,白酒對於自己的便宜導師道端健一還多了幾分信任。倒不是相信他本身,而是白酒發現遊戲的製作非常嚴謹,手術過程與真實情況相差無幾,想來對答辯也會有所助益。
從前白酒單純將其當做射擊遊戲,此刻卻發現遊戲的潛力沒有被她挖掘出十分之一——所以她當初是為什麼走上了殺手道路的?
“波本,你為什麼加入組織呢?”
她開口問道,語氣如閒聊一般,就像隨著體內子彈的取出,那發致命的一槍便不複存在。安室透一愣,他沒想到白酒表現得這樣平靜。
並沒有等他回答,白酒話語一頓,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啊,你是臥底來著的。”
在轉移波本的時候,她發現了幾個小尾巴,懶得浪費時間自己調查,白小姐又動用了一些商城的“魔法”。成為殺手以來白酒殺了不少人,商城積攢了一筆豐厚的代幣,她現在準備在遊戲結束前努力花掉它們。
很難形容在發現自己被警方盯上時,白酒第一瞬間所感到的心虛。她並不避諱當街槍戰,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早。這明明是她會期待的事件走向,但為了最後再榨乾人渣導師的資源,為幾天後完成答辯添磚加瓦,白酒暫時選擇無視,僅了解了一下明明找到她的是組織成員,怎麼這時候警察也跟過來了。
結果讓白酒一言難儘,她的前小組成員是警方臥底。
認真的嗎?!金發黑皮怎麼會是日本公安的臥底啊!白酒對於日本的刻板印象又多了一點。
白酒雖然很想s琴酒完成痛擊隊友的成就,但人救都救了,在她的成就感沒有消失前,波本的生死並不像一條nc的命一樣簡單。
沒看到現在連點滴都是她在換嗎?除非波本傷口惡化,不然白酒不會那麼早毀屍滅跡。
這邊白小姐還在實踐著心理醫生的建議,另一邊,一條訊息傳到了琴酒的手機裡。
白酒的診斷錄音在蘇格蘭的手上,後者是日本公安安插進來的臥底。
銀發殺手臉色陡然變得陰沉,給周邊地區的所有代號成員都發送了一條訊息。
這場對於臥底的圍獵,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