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再次陷入了一片靜默。
江澤冷著一張臉,周身寒氣四溢,冷得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凍結。
幻顏樹下的許晚辭恍若未覺,她隻是近乎執拗地,再次拔出了手中的靈劍。
幾遍過後,一招一式中,她終於徹底掌握了靈氣的運轉,每一次揮劍中,都帶著真切的劍意。
劍聲瀟瀟,心之所動,劍意所指。
江澤看著不過四個時辰就已經能完全領會歸元劍法的許晚辭,目光寒涼。
此時,今日許晚辭練劍的時間,已然超過了兩個時辰。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她左手的傷處,隨即淡漠地移開了視線。
又是一個時辰。
江澤看著已經能將歸元劍法隨心而動的許晚辭,指尖微動。
從未在意過許晚辭想法的他第一次問道:
“你重新持劍,是為了什麼?”
那個人已經神魂俱滅百年,永無重回之時。
許晚辭明明知曉,卻為何會在這時,這樣不計後果、不顧一切地選擇重鑄劍心?
又一遍歸元劍法過後,許晚辭緩緩地收起了手中靈劍。
她聲音平靜中帶著毫不遲疑的堅定:
“贏。”
“我重新持劍,隻為了贏。”
贏得那株三葉蓮,贏得那個活下去的機會。
聽著她的回答,江澤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舒展開來:
看來在許晚辭心中,總歸有些事情,足以重過那個人。
他行雲流水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了一口後,聲音冷而清雅:
“想要贏,固步自封可遠遠不夠。”
江澤站起身,不疾不徐地來到了許晚辭身前。
他掃了一眼麵色蒼白的許晚辭,看到她眼底平靜之下深埋的傷懷和死寂後,他忍住心中隱隱升起的不適,淡淡道:
“與人交手,才能知道自己弱在哪裡,如何能贏。”
許晚辭平靜地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江澤看著許晚辭眼中他的倒影,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
“我會把修為壓製到金丹。”
他左手輕輕地接住了一片幻顏樹的落葉,聲音從容而清冷:
“你不是想贏麼?”
“那便試一試吧。”
許晚辭指尖微不可查的一動。
這幾日來,她早已經一點一點讓自己入戲,聽到有關清衍仙尊內容後的反應,已經快成為了她的本能。
至於為什麼要參加宗門大比,又為什麼要贏,亦是因為他,因為他的那株三葉蓮。
她這段時間的作為,早已經與清衍仙尊綁定。
這時她根本不需要把她要做的事情鬨得人儘皆知,她隻需要按照自己的目標,拚儘一切走下去便好。
所以,她不需要在意江澤要與她交手的緣由。
想試探她的劍意也好,以交手為因戲弄她也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從交手中,得到什麼。
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聲音清冷:
“那便有勞少尊了。”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靈劍帶著一往無前的劍意,朝著身前的人擊去。
江澤雖然修為壓製在了金丹,可他的神識和修士本能卻遠超許晚辭。
他看著她雖然淩厲但卻顯眼到不可忽視劍招軌跡,以指為劍,輕輕一敲。
許晚辭手中的劍不受控製地移開了方向。
她麵色未有分毫改變,手順著移開的方向挽了個劍花,卸去力道後,劍尖直衝江澤的側腰而去。
幾個回合後。
即使江澤一直有所留手,即使許晚辭一直處於下風,卻依舊能險象環生的在江澤手下支撐著。
江澤看著這樣的許晚辭,眼中有讚賞一閃而過。
才重新領悟劍意不過兩天,掌握劍意下的劍法不過兩個時辰,就能融會貫通,在他手下走這麼多招。
這種天賦,放眼修仙界,也算是頂尖。
若是她劍心未曾被毀,又一直專注修煉……
想到這裡,江澤手中動作未曾停頓,目光卻晦暗了幾分。
與他交手的許晚辭並非隻是一味閃躲抵抗,她正在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江澤的動作,等待著哪怕是一閃而過的破綻。
對於她而言,這幾日與其說是在練劍,還不如說她是在一點一點摒棄這具身體的本能,用自己能夠適應理解的方式運行靈力,領悟劍意。
上一世時,她演過許多打戲,因為位卑人輕,她的戲份不說是真刀實槍,但卻也需要拳拳到肉。
她那個時候,根本沒有辦法承擔受傷帶來的種種後果。
為了減少自己受傷的可能,在對戰時,她隻能調動自己所有的精力去觀察對手攻擊的軌跡。
這種專注力,到了修仙界後,在身體天賦和神識的加持下,變得更加驚人。
所以,她才能擊退剛剛來找她麻煩的齊誌遠。
所以,她才能在身為少尊的江澤手下,堅持這麼久。
許晚辭感受著自己已經瀕臨枯竭的靈力,麵色愈發冷靜,就在一次招式的銜接處,她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破綻。
一絲微弱到甚至可以忽略的破綻。
她沒有時間等待江澤下一次的出錯,為了贏,她必須賭。
賭是江澤的靈氣先擊中她,還是她的劍透過那絲破綻,刺傷江澤。
總歸現在,她付得起重傷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