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的爸爸。
脫鞋走路的啪啪聲傳來,李安正琢磨著怎麼開口,一雙小手已經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後腦,接著一陣**自頭頂擴散到全身的每一個毛孔。
“很麻煩麼。”
耳邊陳璿問他。
“小北爸爸是蓉城美院的老師。”
李安眯著眼半張這嘴,口水像是隨時都會掉出來。
陳璿的手勁實在恰到好處,他覺得再過兩分鐘他就能睡著。
“你想找小北爸爸幫忙畫嗎?”
李安下意識擺動了一下他被施了術的後腦,”他我想讓他爸爸給我推薦個學生。”
最後他說補充
“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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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睡前的頭部按摩起到了效果,這晚李安睡得很好。
次日一早陳璿還沒睜開眼睛就聽見廚房出來“滋滋啦啦”的的煎蛋聲。
一頓豐盛的愛心早餐開啟了新的一天。
七點四十,李安送陳璿上電梯,遞上一個黑色手提袋,裡麵裝著陳璿的午飯“中午拿微波爐打一下,彆偷懶。”
“知道啦,”陳璿接過袋子走上電梯,轉身舉起小拳頭揮舞了一下,“加油!”
門外圍裙還沒解下來李安雙手叉腰,十足一個煮夫的形象“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回家。”
揮彆下落的電梯,李安轉身發現八萬這貨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自己腳下,五米外的屋門開著一條小縫。
扶額。
大意了,門沒鎖死。
網上小貓咪多是這麼跑丟的。
搖搖頭,他彎腰抱起八萬“外麵的小貓咪肚子都吃不飽。”
“喵—”
從這周開始,周三到周四上午就是李安的固定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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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琴到上午九點四十五,李安卡著時間給小北媽媽打了電話,然後輕鬆的得到了小北爸爸的電話。
小北爸爸的聲音給人一種溫潤感,說話不緊不慢,在得知李安的需求後,很快便幫李安甄選出了一位人選。
“李老師,方便把你的電話留給他嗎,還是讓他加你微信?”
難怪小北那麼懂禮貌,看來有不小的功勞都在這位於爸爸身上。
“沒關係,您把我電話留給他就行了,麻煩了。”
掛了電話約十分鐘,李安手機響起。
“您好,是李安老師嗎?”
電話確實比發信息利索,尤其對方還學過小提琴。
三兩句話的功夫兩人就把問題說清。
“好的好的李老師,我明白了,我們加下微信吧。”
“嗯嗯,怎麼稱呼。”
“封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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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李安正沉浸在告彆的第一樂章中,譜架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兩條信息。
收手拿起手機點開信息。
一張圖和一條語音。
圖片上五個音符的圖案素描?
李安不確定該怎麼來形容,他不懂美術,但這就是他理想的圖案。
尤其是那組擬畫成一組十六分音符的衣服撐子,下麵四隻可愛的襪子乍一看真就像是四個十六分音符。
栩栩如生。
封東來李老師您看看。
李安是這個意思/大拇指
他本以為這就完事了,正尋思給多少錢合適,哪知對方回複晚上8點之前給他發成品。
期待的放下手機,李安再度投身到告彆奏鳴曲的第一樂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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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是貝多芬繼“黎明”和“熱情”兩首作品後的又一大作,體量上不如前二者龐大,但卻有用著十足的故事在其中。
眾所周知,這首降大調奏鳴曲是貝多芬呈獻給他的金主魯道夫大公的私人作品。
1809年4月,奧法戰爭進入交戰,狗日的拿破侖5月就打進維也納。
魯道夫大公被迫隨著奧地利皇族逃出維也納。
貝大爺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寫下了這首鋼琴奏鳴曲,表達對金主的濃濃不舍。
並在第一樂章上親自標題“告彆。”
據稱,原稿上寫有“1809年5月4日,在維也納,我所尊敬的魯道夫公爵點臨行前”的字樣。
戰爭結束後,魯道夫大公次年回到維也納時,貝大爺又意味深長的給二三樂章標題,“缺席”和“重逢”。
要清楚貝多芬一生少有為其筆下作品命名的習慣。
而告彆一首作品三個樂章的命名,其中的內在聯係先不談,單從字樣就能看出每個樂章之間故事性的聯係。
故事是將音樂戲劇化的另一種手段,現代演奏者應該熟知每一部雄偉音樂作品的誕生背景。
克裡姆作為一個法國演奏家,李安不知道對方提出這個觀點時候怎麼看待告彆的背景故事。
但是作為一名現代鋼琴演奏者,李安對於這個觀點暫且保留意見。
故事沒人不喜歡聽,但是那解決不了音樂表演的根本問題。
甚至國內一些不良學者的個人杜撰還會誤導演奏者。
誰說貝大爺的悲愴奏鳴曲是表達的悲傷的情緒?
當它第一樂章那第一聲猶如遠古呼喚的和弦出現時,宛如巨人喘息般的音樂意境就足以將其中的英雄氣概表現出來。
想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至少要掌握如何利用肩肘手腕的力量。
這是最起碼的。
再好的故事也不能幫助我們推送出一個聲響優秀的和弦。
演奏鋼琴,始終還是要回到可以發聲的鍵盤之上。
畢竟說破天音樂也隻是聲音的藝術。
如果非要在其中加入一點人文色彩,那便是一部如告彆這樣的作品,最主要是對最簡單的音樂元素的本質發現,是對古典條形語言的一次勘探。
該語言離不開節奏和肢體,以及旋律與和聲的所有意涵。
第一樂章一開始的三聲帶著些許輕歎的音程或許就是‘告彆’‘缺席’‘重逢’的音樂動機。
從音樂的角度分析,這組音樂動機便是形成全樂章的骨乾支撐。
李安必須要在整篇作品裡去尋找這些動機,然後鏈接,最後將音樂整體串聯。
有點像解密遊戲。
一個簡單的音樂動機在音樂的不同層麵上發生,可能它就隱藏在一個旋律線條中。
這需要一種對音樂的深度感知。
一個演奏者對音樂的深度感知取決於他的想象力,因為琴鍵的深度隻有很小的差異。
然而,每一個訓練有素的演奏者者,都應該聽得出觸鍵深淺的不同。
通過薩米爾的部分練指方法重鑄299之後,李安明顯的發現他對觸鍵深淺所彈出的聲音有了進一步的辨彆能力。
他意識到了原來存在於自身的錯誤,就是在彈強音的時會加深觸鍵深度,而在表現輕柔時用較淺的觸鍵法。
意識轉變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在他重新拿到一部新作品的時候,演奏出來有了一種不同於以往的凝實。
比如告彆第一組像是輕輕揮手的音樂動機中。
練琴就是這樣一件事,包羅萬象,費神費心。
你絕不能指望隻通過單純的手指運動或大腦運轉就能把一部作品搬上舞台,對於有自我要求的人而言,練琴是同時在做很多事情。
隻是恰好這每一件事都允許你坐在距離鋼琴二十公分前的位置完成。
而且還很費時間。
大半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李安早晨承諾的晚飯最後變成了陳璿帶回來的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