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希望大家保持安靜,讓我們的演奏者能夠從容一些。”
“李安不是什麼青年演奏家,更不是什麼大師,他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鋼琴老師,有自己的工作崗位。”
“今天台下坐著他的學生,也坐著他學生時代的老師,坐著他的同事領導,也坐著他的好朋友。”
“他有太多的理由想彈好今天的每一首作品,前天夜裡他還在練琴,第二天他還要上班。”
“今天下午我倆站在舞台上,台下空無一人,他看著觀眾席感慨說——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夠不用花一分錢也能在一個四百人的音樂廳裡開一場個人音樂會。”
“我說,這不就是我們身處的時代嗎。”
“他聽完笑了,與他接觸的這段日子裡,我幾乎從沒有見過他笑的這麼,這麼靦腆。”
傅天鳴說完最後一句話,認真的環視了一圈全場。
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
起身之後,他關掉話筒,兩步走到鋼琴前,彎腰放在了放在了琴腳旁。
接著他輕輕的拍起了手,輕到四排以後的觀眾幾乎聽不見掌聲,隻能看到他的動作。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台下一個又一個觀眾抬起手,模彷著傅天鳴小心翼翼的動作。
漸漸的,一陣如清風般的掌聲響起在音樂廳上空。
與十分鐘前那一陣陣如雷暴的掌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人敢用力,生怕破壞了這一陣奇妙的氣氛。
傅天鳴轉身走去,接著消失在舞台上。
靜默的掌聲持續著,對著空有一架鋼琴的舞台。
片刻。
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的從後台出口輕輕的走了出來。
這道身影的出場並沒有讓掌聲變得激烈或頻率加快,但是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裡。
他來了,帶著清澈的目光,平靜的步伐,向著舞台正中心走去。
在有的人眼裡,老師來了。
在有的人眼裡,學生來了。
在有的人眼裡,哥們來了。
在有的人眼裡,好友來了。
在有的人眼裡,愛人來了。
在所有人的眼裡,故事來了。
此刻停在舞台中心的李安,就像一個故事站在這裡,微笑的看著台下。
每個認為自己了解他的人,在這一刻,發現自己可能沒這麼了解這個人。
每一個從未了解過他的人,在這一刻,仿佛都覺得自己已經徹底認識了這個人。
傅天鳴描繪的太多了,多到像是寫了一本微型。
同時他也描繪的也太少了,少到人們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描繪已經徹底激起了觀眾們的好奇心。
鞠躬。
向著台下輕輕鞠下一躬,李安轉身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
漸漸的,掌聲落下。
再沒有多一分的儀式感,李安抬手連續按下了告彆第一樂章的三音程動機。
三組悅耳的音程飄起,傳到了台下每個人的耳邊。
仿佛除了悅耳,並沒有特彆之處。
沒有絲毫的戲劇性與預兆,音樂就這麼響起來了。
鋼琴前的演奏者也並沒有什麼異常舉止,平靜的跳動著手指。
這一刻,台下已經有小部分聽眾被古典風格奏鳴曲式的繁雜結構搞得有些索然無味了。
但這種心理不該被責怪,不然古典音樂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然而就這時,鋼琴在輝煌的跑動中猛地升騰出一種振奮人心的精神力量。
娟娟溪流般的鋼琴旋律忽然如大海般開闊。
震撼!
對於上一秒還因不懂而對音樂生出小覷心理的觀眾,這一刻在心裡徹底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
隻是一瞬,他們心中的迷霧仿佛被燈光下閃爍著璀璨之光的音律衝散。
好聽!
除了好聽,他們無法在心裡給出再真誠的評價,不懂就是不懂。
可那奔騰向前毫無保留的執著,像是點中了他們心底裡的某一處。
音樂繼續向前,逐漸又回到了輕聲訴說,這一次,沒有人再生出其他想法。
因為他們已經被帶進了貝多芬的音樂世界,他們接下來隻需聽著琴聲,跟著演奏者的腳步,進行一場貝多芬精神世界的漫遊。
除了不懂得人,剩下自然是懂的人。
如果李安第一次在演播廳奧拓大師課上演奏的告彆第一樂章給人一種凝重,第二次在燕京賽場上演奏的告彆給人一種神秘。
那麼第三次聽李安演奏的告彆,林幽幽感受到了一種敘事的平實,沒有細密的小句結構設計,沒有貫穿一氣的華貴大氣,隻有一種不流於表的樸素。
聽到這裡,林幽幽已經開始期待今天剩下的三首曲目了。
隻依靠十根手指做出種種色彩變化,那個自信滿滿的李安仿佛在這一刻回來了。
而且變得更加凝實。
-
三十分鐘的開場菜很快來到尾聲。
無論懂與不懂,當李安輕輕抬起手那一刻,觀眾們能感受到他們的內心在耳邊音樂停止刹那感到了一絲輕快。
或許就像這首曲目介紹中描述的那樣,人生就是一場斷舍離。
“嘩——”
一陣輕柔的掌聲響起,觀眾們仿佛已經彼此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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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前,李安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第一首作品還不錯。
達到了他心目中的預期。
告彆畢竟已經在公開舞台上演過三次,他已經得心應手。
而接下來這首作品,是他的首演。
也是大多數所偏愛的一首貝多芬鋼琴作品。
悲愴奏鳴曲。
輕呼一口,待到整個大廳再度安靜,觀眾們忽然見他的雙臂高高抬起。
一瞬,現場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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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悲愴,李安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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