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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雅惠這三個字,林幽幽感到有些熟悉。
嗷,是這個孩子啊。
看到一身藍色長裙的小姑娘出場,林幽幽想起來了。
“嘩—”
她跟著鼓起掌。
是這個小姑娘。
去年星海杯蓉城賽區的少兒專業組第一輪線下賽,這個小姑娘彈得也是莫紮特k545第一樂章,手指靈動,給她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
遺憾的是孩子彈到一半忽然忘譜了,幾秒後也沒有再接上,於是沒辦法,按照慣例,因忘譜被迫結束演奏基本不予通過。
當時她覺的挺可惜的。
沒想到今天以這種方式,又在舞台上看到了這名小姑娘。
這次是海頓,林幽幽點點頭,心裡給張雅惠打了打氣,加油。
由於距離舞台較遠,後排觀眾看不清張雅惠臉上的神情。
但是評委席眾人卻看得清楚,張雅惠的微笑像是為了登台硬擠出來的。
接著鞠躬的動作像謝罪一般,雙手垂在兩腿邊,身子很用力的向下一彎。
一個接近九十度的鞠躬。
李安已經記不清張雅惠昨天是不是也是這麼鞠躬的,這個鞠躬動作讓他想起了一名已故的鋼琴大師。
那位老爺子在舞台上也是這麼鞠躬的。
可讓一個孩子這麼鞠躬實在有些過了,他不知道是孩子老師的要求還是孩子爸爸的要求,下意識低頭掃了一眼孩子的指導老師。
張棟。
也姓張。
嗯,有沒有可能孩子的老師就是孩子的父親?
希望不是吧。
李安收起心思,目光隨著張雅惠的落座再次回到舞台上。
掌聲落下,張雅惠調試完琴凳高度,挺直上半身輕輕吐了口氣,伸出右手。
“當-當,當!”
一吸落鍵,右手二指五指先後奏響弱起小節的純四度音,接著右手二指再次回到d音,同時左手二四指堅定地給出確立節奏重心的音程。
一個非常規範的開頭,台下已經有人在心中給出了評價。
僅一個開頭起句,從落指的緊湊感到句子的劃分,已經超過前麵大多數選手。
老湯很客觀,不偏不倚,剛才劉豐瑞奏出開頭的時候他也給出了類似的評價,與誰的學生無關。
能演奏出一個規範的奏鳴曲開頭,這本身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
呼吸,落指時機,奏出的音響效果,節奏的準確,這幾個名詞背後都有門道,並不是把幾個音符彈響就算是完成。
就拿張雅惠剛才演奏左手音程來說,兩根手指同時下鍵按響,一個聽起來簡單的演奏動作,很多孩子卻不能做到在實際演奏中高質量完成,多呈現為不能將兩個音同時彈到飽滿。
想做到飽滿,這背後藏著基本功和演奏意識。
孩子不錯,手指很紮實,台下一定是個肯練的孩子,音樂感覺也算是出眾的一類。
隻是孩子的老師,老湯不多評價。
完整聽完一遍主題,他隻說一句,孩子的老師可能沒有深入接觸過海頓作品,再說的直白點,這孩子的老師對海頓這一時期作品的處理更像是門外漢。
雖說沒有太多的教學經驗,但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學生在演奏海頓作品時用那麼多的手臂。
反觀張雅惠的演奏,起初聽起來還好,可越往後聲音越重,強弱轉換之間太突然,本來歡快的海頓旋律隱隱在向貝多芬晚期靠攏。
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孩子自己做出的處理,如果沒有老師在教學中引導,孩子絕不會處理的這麼成人化,且帶有嚴重的偏離時期傾向。
舞台上,張雅惠以彈至一半,忍著肩膀傳來的酸疼,她一邊提醒自己不要忘譜,一邊又提醒自己下一個句子要彈得重一些。
眼見兩條細長的眉毛已經隨著起起落落的雙手擰在一起。
李安這個角度看不清孩子的表情,他隻今晚張雅惠的海頓死氣沉沉,這點在昨天的巴赫也有體現,但由於昨天是小調作品,體現的並不明顯。
把一首本該明朗的海頓大調作品彈成這樣,李安覺得此刻孩子心裡一定沒有什麼快樂。
處理的太過了,他心歎。
就像讓一個隻有十歲的女孩穿成年人的服飾,畫濃豔的眼妝。
再有審美價值,也透著一股畸形。
況且張雅惠的處理明顯帶著一種沒有主張的捏造在其中,影響海頓音樂表現效果的因素實際上並不多。
對於這個年齡階段的普遍琴童,能將海頓作品中的裝飾音和跳音奏好,並在節拍不亂的情況下保證一定速度就算不錯了。
毫不客氣地講,以作品風格來評判,張雅惠在這首作品中的裝飾音彈得一塌湖塗。
隻需以指尖滑落帶過的裝飾音,她全部去特彆強調,就比如第七小節帶有顫音標記的do,給人感覺用上了身體裡的全部力氣在兩個琴鍵上飛馳。
好聽嗎?答桉不是唯一的。
李安覺得這樣不好聽。
但換一個角度看,孩字的完成度卻很高,節奏嚴絲合縫。
這又怎麼說?
在李安的視角,即便有人覺得好聽,他也要給孩子的裝失音演奏打上一個錯號,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也要給出客觀肯定,把錯誤做的有模有樣同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需要天賦支撐。
可再有審美價值,也還是透著一股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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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樂沒有標準答桉,但也是有規則的。
若有人想打破規則,說來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流傳了二百多年的東西了,期間不是沒有人在革新,哎,行,也行,想打破規則可以,可首先得清楚規則吧。
然而眼下很顯然。
哎。
“嘩—”
掌聲隨著張雅惠的起身輕輕響起,
李安放下筆歎了歎,跟著鼓起了掌,對於張雅惠今晚的表現,他談不上失望,也不後悔把這個孩子保下來。
張雅惠的演奏在已完成比賽的選手中屬於優秀一類。
這就說明這個孩子值得出現在決賽賽場,而且今天的演奏很順利,沒有再忘譜。
很好很好。
隻是可惜了。
“還是李老師眼光毒辣啊,”夏老頭感慨,聲音不小,引來不少評委的目光。
這話裡話外,多少都有點打臉吳斌幾人,確實,不是李安出手,就沒有今晚張雅惠的一席之地。
事實也證明李安確實看得比他們準。
吳斌本想接個話,可想想還是算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李安最後的解決辦法是拿自己的學生和張雅惠換了排名,然後才用他們廣源那名孩子頂掉了原本屬於張雅惠的位置。
昨晚得知名單第一時間他就給李安打了電話,李安笑說沒事,讓他彆放在心上。
可他能不放在心上麼,如果早知如此,他怎麼也不會讓李安的學生流局,這點他還是拎得清的。
事已至此,他隻能事後請李安出來坐坐,彆真因為這點事結下什麼矛盾,李安這人看似表麵溫和,可骨子裡並非如此。
劉誌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第十四位登場選手,c組014號,林子程,演奏曲目,肖邦e大調練習曲,作品十,第三首。”
嘖嘖,離彆也上來了,李安又掃了眼評分表,看了看後麵出場選手的曲目,還有彈革命的。
小學生彈革命,行,沒什麼不行的,敢教得是真敢教,也真敢報。
李安忽然有些疲憊,就像前麵一些選手的演奏,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打分了。
目光再次回到張雅惠的名字,無論張棟是不是張雅惠的爸爸,他都覺得這孩子可惜了。
“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