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看到沈江雲應了下來,這才高興地告辭離去。
看著沈江霖輕快的背影,沈江雲卻是犯了愁——原本他今日被當眾打了手心,麵子上過不去,明日是想裝病告假不去的,如今答應了沈江霖,卻是不得不去了。
若去的話,今日的功課就必須要做了。
沈江雲思量再三,隻能歎了一口氣,鋪開課業,開始用功起來。
至於那本原本想要打開的《千香記》,早就被沈江雲拋到腦後了,今晚除了平時的課業,自己還有被秦先生罰的抄寫,若不抓緊寫,恐怕又要弄到深更半夜了。
第二日,沈江雲到了秦先生府上,同另外幾個師兄弟一起交了課業,坐下來溫書。
昨日沈江雲丟了大臉,大家暗自看了一眼坐在後頭的沈江雲,沒有人上去搭話。
先生秦勉出身蜀地名門,如今朝中亦有族人在翰林院和國子監為官,可以說是書香門第、清流之家。
秦勉本身在蜀地少時便有才名,二十五歲就中了舉人,後科考進士後屢試不中,乾脆放下了科考之心,潛心編纂時文,立撰科考心得,許多考中的試子都對秦勉選的時文推崇備至,竟在京城之中引起風尚,想要拜入秦勉門下的學子不知凡幾。
所以哪怕沈江雲出身侯府,但是在秦勉門下,算不得什麼。
沈家隻是老牌勳貴之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今的沈侯爺沈銳不得帝心,四品太常寺卿恐怕就是他政治生涯的終點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麵對同門其他師兄弟,要麼出身清貴翰林院侍講之家,要麼就是來自實權派的戶部侍郎之子,與這些人相比,沈江雲不算出挑。
甚至於,因為沈江雲學業最差,他總有一種和其他同門師兄弟格格不入的感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後,就沉默地拿出書來,並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坐在沈江雲前麵的楊鴻同樣連個眼神都欠奉,但是楊鴻前頭的殷少野卻是扭過頭來,對著楊鴻用口型示意:“他還敢來啊?”
楊鴻一皺眉,瞪了殷少野一眼,殷少野沒趣地扭過了頭,拜入秦先生門下後,如今一個兩個都和秦先生一樣嚴肅無趣,時間真是難熬啊!
秦勉走進大書房的時候,目光一掃,就看到今日無一缺席,目光在沈江雲身上頓了頓,有些意外。
沈江雲這個學生,他從十歲開始教起,師徒已經五年了,師徒情分雖在,秦勉卻有些後悔收了沈江雲。
資質不算出眾,奈何還不勤奮,他再怎麼鞭策,恐怕最多隻能到秀才這個高度了。
有些砸了自己的招牌了。
正是因為師徒五年的了解,秦勉昨天氣不過打了沈江雲手心後,他以為沈江雲會礙於麵子請假兩天,畢竟是十五歲的少年郎了,不再是剛剛跟著他讀書時的歲數了,秦勉雖說為人嚴肅,但是卻很少打學生板子。
昨天的不留情麵,確實是秦勉的恨鐵不成鋼,但是想到沈江雲昨日羞憤欲死的表情,秦勉也覺得自己過了一些。
不過既然來了,那是最好的。
秦勉在上首書案前坐下,一份份課業翻看過去,有不對的地方用朱筆糾正,改到沈江雲這份地時候,比其他人都要厚實一些。
秦勉仔細拿出來看了一番,嗯,字跡還算工整,錯漏之處多了一些,但好歹答了個七七八八,罰抄寫的文章也都抄寫了,不曾疏漏。
還算有救。
秦勉的氣順了一些,等課業全部批改完了,分發給了眾人,才開始今日的講課。
秦勉每日講課上午下午各一個時辰,上午的一個時辰講完後,會有一段時間給到大家提問,他則給學生們答疑解惑。
往往在這種時候,沈江雲很少會提出自己的疑問,都是聽彆人講的多。
畢竟沈江雲自己學的就一般,如果再當眾去問,他很擔心會被同窗們嘲笑。
十五歲的少年還是非常要麵子的,輕易不想被人詬病。
殷少野吊兒郎當卻天資卓越,秦勉講過之後就能理解,平日最愛提問,將自己所思所想和秦勉交流;楊鴻穩重,提的問題最有含金量,明顯是經過自己深思熟慮而成;葉京華家學淵源,秦勉這邊學完之後,祖父還會考校拓深,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是顯擺自己的課業進度。
另外兩人方逢年和蔣文旭也不遑多讓,好似整個課堂中,一向隻有沈江雲是最沉默的那個人。
大家已經習以為常。
秦勉回答完所有人的問題後,準備散學,讓他們午後再來,正欲走,卻見沈江雲突然站起身道:“先生請留步!”
沈江雲站起來急了一點,書案往前移了半寸,發出了刺耳的與地麵摩擦的聲音,所有人都朝著沈江雲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