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自然也調用不出來,霍裡斯隻得停下嘗試,轉而觀察起附近的環境。
……還是無邊無際的黯淡星海,周邊的振翅聲愈發密集,似乎有大批的蟲群正在靠近。
視野中突兀閃過一道灰光,接著炸起無數或明或暗或白或黃的光團,霍裡斯駭然發現,他之前以為的缺乏光亮的繁星之上,正覆蓋著無數的蟲子!
灰光起伏,蟲群也如浪潮一般起落,露出下方極度黯淡的星辰。
看起來並不是規則的,而是坑坑窪窪的……應該是被吃掉了大半能源。
“這原本是你死後將發生的事情。”一道溫柔至極的年輕女聲從他身後傳來,霍裡斯幾乎錯覺自己聽到了春季花苞初綻的聲音——儘管前線並沒有四季之分。
我死後?霍裡斯頓覺荒謬:他可還好好站在這裡。
不過,更讓他心驚的是,他並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
霍裡斯猛地旋過身去,就見一個穿著非常眼熟的衣袍的年輕女人正立在不遠處,正麵帶笑意看著他:“不過,這大概是不再會發生的事了。”
臉也很熟悉,似乎……
“……娀家主?”霍裡斯蹙起眉,“這是您的能力領域?”
據他所知,娀家這一任家主是聯邦少有的s級能力者,早年也在前線任職,之後才在不知名的原因下隱退,回到函夏星係。
聯邦能升上s級的人太少,越接近聯邦內部星域的人,c級及以下的能力者就越多,因而很少有人知道s級的能力者可以憑能力構建自己的領域。
能力中又有領域型的能力,娀家家主偏偏就是個s級領域型能力者,她所構建的領域隻會更大,甚至能各自獨立出來。
……既然謝琅不在,那說明她也在娀家家主的領域當中。
霍裡斯早已習慣有事說事,再不濟行為上也要這麼表現,但現在娀家家主的做法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不由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這些鋪天蓋地的蟲群實在有些手癢,可惜不能召出機甲,沒辦法全殺了。
“我隻是讓你看看你死去的一種可能。”娀家家主說,“‘受冤的英魂將骨血浸入沙石’,這本就是寫給你的。或者說,寫給‘聯邦之刃’的。”
霍裡斯神情微滯。
他的遭遇確實可以用這句詩概括——還記得這是句詩,則是因為不久前剛和謝琅探討過。
不說他被宣布“死亡”的事,光是“骨血浸入沙石”……如果他沒有在銀青星的沙漠之中重新遇見謝琅,恐怕已經活不成了。
他儘量掩下胸口翻騰的驚駭情緒,不動聲色地說:“但我還活著。”
“所以這種可能性在當下不複存在了。”娀家家主笑著說,“我隻是想讓你聽聽將要續上的詩。”
“……這首詩沒有完篇?”霍裡斯一愣。
將要續上……還是實時更新的?
娀家家主:“比起收錄在詩集中的詩名,我更願意稱它為《斷章》。”
霍裡斯垂下眼,轉而問道:“那下一句‘破碎的美玉’,是指小、鳴玉?”
“你是想說‘小琅’?這個字的確與‘鳴玉’相配。”頂著年輕麵容的娀家家主寬和地笑了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狐族半獸人很難拒絕命定伴侶的吸引。”
“所以,為什麼不順應直覺和本能的指引呢?”她說,“排斥自身的生理變化,最終指向的隻會是身軀的衰敗。她剛才也找我關心了你的情況,你不是沒有機會。”
霍裡斯抿了下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問:“您會怎麼續上這首詩?”
娀家家主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這讓她年輕的麵上難以掩去的滄桑感稍稍消弭,多了幾分少女的情狀:
“現在還不是你們該知道的時候。”
——!
霍裡斯隻覺眼前景象破碎又重組,振翅聲遠去,他眼前重新出現娀家金碧輝煌的主會客廳,而高坐主位的老人卻已經閉上了雙眼。
謝琅仍然站在他身側,霍裡斯下意識伸出手去,牽住她的手。
她深黑的眼睛睇過來,麵上還留有一絲茫然,應該是如他一樣剛脫離娀家家主的領域。
霍裡斯想到娀家家主剛才所說,試探地扣緊身邊人的手。
……她沒有拒絕,隻是沉默地往主位的方向看過去。
原本跪坐在娀家家主腳邊的娀蕭卻站起身,朝他們走來:“二位,祖母乏了,請你們暫住離她老人家最近的客堂,待明日大典過後再敘。”
霍裡斯聽見謝琅說:“可以。也請您保重身體。”
後一句顯然是對娀家家主講的,閉目的老人緩緩點了下頭。
霍裡斯聽她聲音裡並無不虞,可見她剛才和娀家家主也沒起什麼趔趄。
於是他們又跟在娀蕭身後往外走,一如剛才他們進到主會客廳。隻是方才,他並未牽住她的手。
在臨出門前,娀蕭卻驟然停步。
霍裡斯微微皺眉,略攔了謝琅一下。他們與娀蕭之間固然有一段距離,可鳥族半獸人總能出人意料地停住,隻要不是飛行,身軀甚至不會因為慣性向前。
他擔心謝琅撞上去。
“這是你的待客禮儀?”謝琅平靜地問。
她聲音裡隱含怒氣,霍裡斯知道她有些生氣了,不由下意識安撫地握了下她的手。
娀蕭沒有轉頭,隻是低聲道:“我有話與你……”
謝琅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們。”
……這是把自己視為與她一體了嗎?霍裡斯有些驚喜,隻覺得收起的尾巴鉚足了勁要冒出來,往她身上貼。
他強自按下這種近乎於冒犯的衝動,聽娀蕭改口道:“我有話與你們說。”
這位有著阿特洛波斯殺手身份的鳥族半獸人頓了頓,聲音又壓低幾分:
“……關於兩位首席研究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