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仍有白霧升騰,將勾陳的麵容渲染得模糊不清。
難言的沉默也順著升起的白氣翻騰上湧,映在祂冰藍色的機械眼中,整片波光粼粼的冰湖便蒸起了霧,宛如地熱上湧,將冷泉變作熱泉。
謝琅注視著祂泛著霧氣的眼睛,心卻一寸寸提了起來。
——她確實有重新躋身權力巔峰的想法,可那並非現在。
原身謝鳴玉走的是科研的路子,本身也已經進入了研究院的管理層,可她對科研一竅不通,依目前的狀況看,想要撇開原身之前的成績,走她熟悉的路,還要徐徐圖之。
更何況,她和霍裡斯現在都沒有拉動聯邦這艘巨輪的能力和勢力。
一個醉心科研的研究員,和一個被宣布犧牲的少將,又正在躲避追緝當中,能做到的也太少了。
除非……勾陳還是在試探他們的態度。
這麼一想,祂那句“牽引航道”就格外微妙——聯邦是五權分立製度,去除現今權力愈發擴大的軍部,五大權力機關是互相製衡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今的軍部事實上也會被行政院、監察院彈壓。
而聯邦立法等諸項事務歸至議會,相應的執行權力則分派到其他權力機關,真要說能決定聯邦未來方向的,還是議會,絕非個人。
勾陳會在這裡給她挖坑嗎?
對,是給她,不是霍裡斯。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謝琅明白霍裡斯對這些東西雖然了解,但卻不很熱衷。少將的精力和關注點更多還是在蟲族上,麵對聯邦內部存在叛徒的情形也隻是失望和憤怒。
可她腦海中一遍一遍翻滾著的隻有利用,利用這些事,助她重回高位。
但大啟的情形與聯邦終究不同,她也知道,“皇帝”這一存在在聯邦是該被埋進故紙堆裡的東西,誰想將之翻出來,恐怕都會被吐一口唾沫。
她想要有前生的能量,或許隻能在議會或行政院兩者之間取舍……
“怎麼,愣住了?”勾陳的聲音喚回謝琅的意識。祂明顯往前行了一步,朝著她和霍裡斯立定的方向。
謝琅和祂對上視線,望進那雙冰湖一般的眼睛。
她忽的想起前生聽人說過,草場邊的湖裡,會有東西將牛羊拖進深水溺死。
“一艘巨船,怎麼可能隻有兩人掌舵呢。”謝琅勾起唇角,朝勾陳露出一個笑,“我想,從璧與我的想法一致。”
霍裡斯亦心平靜氣回答:“確是如此。”
勾陳麵上神情沒有變化,可謝琅就是覺得,祂似乎很滿意地低笑了一聲。
……這就是存世近一千九百年的老狐狸嗎,核心部件這麼抗造,就算有前生的經曆,她站在這裡也不一定玩得過祂。
多虧祂的核心模塊和底層邏輯限製了祂攫取權力,不然聯邦現在與帝國時期毫無區彆,無非是皇帝並未加冕罷了。
“是我說得不對。”勾陳的語調比之前柔和上許多,聽起來更像是個循循善誘的長輩,“我也說了,我不能真正插手聯邦事務,隻能選值得信任的人給予相關情報。”
“可這些東西要怎麼使用,還得看你們如何考慮。”祂深深地看向兩人的臉,似乎要將他們此刻的神情牢牢記錄進記憶模塊當中,“你們有什麼想法?”
祂的目光掠過謝琅,在霍裡斯臉上微微一頓:“你們的想法,我都要聽。”
這就是另一場考驗了。
勾陳問的想法,就是問他們怎麼處理掉柯卡塔這一係人,可能還想讓他們將震蕩壓到最小。
然而這很難,他們甚至還未弄清柯卡塔麾下有哪些人——梅拉克、凱布裡、項盼山自然是,那其他幾個權力機關裡,當真就沒有嗎?
謝琅感覺不太可能。
何況,那些人看起來布置已久,單憑目前這點籌碼,想要成為牌局上的贏家,也不是件易事。
“院長,我們現在要做的,無非斬斷對方的臂膀。”霍裡斯輕聲開口,“可隻憑我和小琅兩個人,這是完全做不到的。”
他的擔憂與謝琅想的類似,她一麵聽,一麵不由點了點頭。
“不過,他們最明顯的助力是蟲族。”他雲淡風輕地說,“所以,我們需要儘快打退蟲族。”
謝琅:“對……啊?”
她目瞪口呆地瞥向霍裡斯,難以置信道:“這怎麼儘快打退?斬首行動嗎?蟲母奎特能這麼容易被弄死?”
霍裡斯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謝琅沒看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有些莫名其妙地回轉頭去,看向勾陳:“打退蟲族耗費太長,不夠現實。”
勾陳“哦?”了一聲,好整以暇地問:“那阿琅認為該如何?”
謝琅略一沉吟:“我認為應當結盟,尋求更多的支持。”
她很快展開解釋:“柯卡塔之流目前的憑借是權力,但各個權力機關內部權力也有製衡,我們必須要想辦法削減他們的權力,避免有更多人受害。最好就是聯合各權力機關可信的人來做。”
“不過這個做法也慢,所需做的工作也不小。”頓了片刻,謝琅補充說,“或許……更應該激怒對方。”
“人在怒火上頭時更易露出破綻,我們想揭發他們的真麵目,所需要的就是破綻。”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如果要這麼做……我比較合適。”
身邊霍裡斯的眼風猛地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