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笑道:“夫人勿慮,聖人知道此事,他讓我收下,算是聖人所賜。”
柳氏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打開錦盒,見盒中有兩個精致的棋奩,揭開一個奩蓋,裡麵亮光閃閃,是一盒白玉棋子。
柳氏捂住了嘴,喜道:“我在家中,也未見過如此優質的藍田白玉,這一盒隻怕值數十萬錢呢!”
薛仁貴揚了揚眉,道:“這是陛下禦賜,以後可做傳家寶流傳下去,怎可言賣?”
“我又沒說要賣。”柳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將篩好的酒遞給他。
“裴縣令在你小書房等著呢,快去吧。”
薛仁貴在妻子臉上親了一口,提著酒壺,推門進入小書房。
裴行儉正站在牆角,欣賞一幅掛在牆上的塞外圖畫。
薛仁貴笑道:“這是我夫人在西市,從一個落魄書生那買來的,並非大家之手,讓守約見笑了。”
裴行儉隻歎了口氣,並未說話。
兩人對案飲酒,不一會,柳氏又上了兩個下酒小菜。
薛仁貴知道裴行儉來找他定然有事,然而等了半天,裴行儉卻一言不發,令他好生奇怪。
薛仁貴性格沉悶,裴行儉則頗為健談,以前二人相處,都是裴行儉說的多,薛仁貴聽的多。
如今裴行儉忽然變成悶葫蘆,讓薛仁貴頗不習慣。
“守約,你到底怎麼了?”他問。
裴行儉舉杯道:“彆的先不提,聽說兄長遷任千牛衛中郎將,深得聖人信任,恭喜。”
薛仁貴舉杯道:“多謝。”
去年,唐高宗巡幸萬年宮時,天降大雨,山洪暴發,洪水衝到萬年宮北門,守門將士紛紛逃走。
薛仁貴冒死登上城樓,向行宮大聲示警,最終唐高宗得以脫險,薛仁貴也因此被賞賜了一匹馬,還負責守衛玄武門。
自那以後,所有人都覺得薛仁貴前途無量,將來必受重用,如今被遷任千牛衛,理所應當。
裴行儉緩緩道:“武皇後冊封已有近月,月初的朔望朝,大臣們紛紛稱病抗議,陛下卻無動於衷。所以明日的朔望朝,必將有一場大論。”
薛仁貴是純粹武將。對朝堂爭鬥並不關心,默默給裴行儉倒了杯酒,沒有做聲。
裴行儉輕輕道:“兄長,明日朝會之後,你我也許就沒機會對坐飲酒啦。”
薛仁貴愣道:“這是為何?”
裴行儉歎道:“我得罪了武皇後,明日必會有人在朝堂攻擊我,隻怕我會和褚遂良一樣,外放州縣。”
薛仁貴沉默了一會,道:“果真如此,明日我當在朝堂為你分辯!”
“不。”裴行儉抬手道,“裴某當初反對廢後,已料到這一天,並不後悔。隻是我有份奏表,需上奏聖人。我明日被彈劾後,隻怕聖人對我著惱,不願看我奏表。”
薛仁貴道:“你想讓我幫你遞上這奏表?”
裴行儉道:“不錯,而且最好是朝堂之後上呈聖人,以免被人乾擾。”
薛仁貴道:“奏表何在?”
裴行儉從袖子裡取出一份公文,遞給薛仁貴,薛仁貴翻開一看,表情很快變得凝重。
“這上麵記載的內容,可屬實?”薛仁貴抬頭凝視著他。
裴行儉沉聲道:“都是我親自調查而來,絕對屬實。倘若置之不理,長安城將會有一場大饑荒。”
薛仁貴又將奏表來回細看了兩遍,道:“你上麵記載,明年關中欠收,也是考察過的?”
裴行儉道:“我派出十二名親信,花了三個月時間,將關中所有田陌檢查無漏。”
薛仁貴點點頭,道:“這奏表我定親手交給聖人。”
裴行儉微笑道:“有兄長這句話,裴某可以安心離開長安了。”
薛仁貴想了想,道:“守約,不如我現在進宮,將這份奏表上呈聖人,也許聖人對你……”
裴行儉打斷道:“兄長好意,小弟心領。隻是武氏雖被立為皇後,長孫太尉卻並無退讓之意,朝堂之上,還會有一場更激烈的爭鬥。小弟外放州縣,得以避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薛仁貴見他堅持,也就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