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站在大門附近的官員大步出列,舉著笏板道:“長安縣令裴行儉,拜見陛下。”
長安縣令是正五品上階,剛好卡在能夠進殿的官員門檻上。
李治細細打量著他,見他年過三旬,身材挺拔,麵色儒雅,暗讚一聲,道:“裴縣令,袁中丞所彈劾之事,是否屬實?”
裴行儉低聲道:“卑職行為荒唐,請陛下降罪。”
李治微微一愣,沒想到他全不辯駁,自己就算想幫他,也不便開口了。
他沉吟不語,目光在朝堂四處打量,等了半晌,竟無一人為裴行儉求情。
按理來說,裴行儉就算不是關隴集團核心成員,也是河東裴氏,世家大族的一員。
為何韓璦等人都不為他說話?
李勣忽然出列,道:“陛下,裴縣令夫人早逝,常去青樓喝酒買醉,雖有罪過,並非毫無緣由,請陛下明鑒。”
李治見總算有台階可下,便道:“裴縣令,朕就罰你去前線,程知節麾下擔任郎將,戴罪立功。”
裴行儉先是一愣,隨即大喜:“臣領旨!”
大軍出征,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對裴行儉這種長期不得施展才華之人,簡直是種賞賜。
袁公瑜急忙道:“陛下,裴縣令是文官,驟然去軍中任職,隻恐於戰事不利,不如讓他去西州都督府,當一個長史吧。”
李治擺手道:“文臣未必不能帶兵,武將也不代表不能牧治地方。此事不必再議,下個議題。”
薛仁貴率領著十幾名千牛衛,拉著一輛皇家馬車,策馬狂奔,很快來到盧博濤的府邸。
盧博濤雖隻八品官,卻是範陽盧氏出身,在平康坊有一座八畝地的二進小院。
薛仁貴直闖入府,傳達皇帝旨意,將盧博濤妻妾、兒女,全部帶入車中,隨後護著馬車,向大明宮返回。
行至一個十字路口時,有人忽然喊住了他。
“薛賢侄,可真巧啊!”路邊走過來一名華服老者,白發蒼蒼,滿臉都是皺紋。
此人正是河東薛氏家主,薛道紳。
薛仁貴拱手道:“薛禮見過族長,晚輩有聖旨在身,不能全禮,還請族長見諒。”
便在這時,橫街上過來一輛馬車。
那馬不知如何受了驚,狂奔猛飆,車夫不斷呼喊:“閃開,都快閃開啊!”
受瘋馬影響,十字口人群轟然大亂,不少人朝薛仁貴手下馬隊擠來,千牛衛們攔都攔不住。
薛仁貴伸手在馬鞍一按,淩空躍起,奔到瘋馬跟前,拽住韁繩,大喝一聲,右腳蹬在地上,將瘋馬生生拽住。
他目光一掃,發現有人趁亂接近皇家馬車,喝道:“眾衛聽令,抓住靠近馬車的那人!”
眾千牛衛正在攔截混亂的百姓,聞言齊刷刷拔刀,喝退百姓,奔到馬車旁,那人卻早已擠入人群不見。
薛仁貴目光如鷹,看得分明,那人離開時,將一個紙團扔進馬車,當即大步走了過去。
一隻手抓住他手臂,笑道:“薛賢侄,朝堂凶險,過剛易折,有時裝裝糊塗,方是智者所為。”正是薛道紳。
薛仁貴甩開他手臂,道:“薛某隻知儘忠職守,忠於天子,彆的一概不管。”
薛道紳哼了一聲,道:“你不想重歸族譜嗎?這可是你父親臨死前的心願。”
“薛某無需重歸族譜,也能光耀門楣。”薛仁貴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到馬車邊,掀開車窗,隻見盧博濤之妻正在揉開紙團,劈手奪過,沉聲道:“都下來。”
眾家眷下來後,他讓衛士將馬車仔細搜查一遍,確認萬無一失,才讓他們重新上車。
在馬隊不遠處,一名麵皮白淨的男子正觀察著馬隊。
他自語道:“需得趕緊把情況彙報給皇後殿下。”翻身上馬,朝大明宮方向策馬而去。